果真,蕊兒的身子在聽到明褚的話後顫抖的更加厲害,握著茶杯的手漸漸收緊,眼神中迸發出凶狠的光芒,仿佛要將人吃掉一般。
明褚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之後便是看她如何行動了。
心中一陣竊喜,趕緊起身告退。
蕊兒強打精神,慌忙起身相送,“公公慢走,有時間就來我這裏坐坐。”
明褚緩緩的退出了留香院,嘴角勾起笑容,為自己的這番火上澆油的成功感到高興。他心中暗暗盤算:必要時自己也會幫她一下。他嘴裏哼著小曲兒朝著大殿的方向走去,步伐是如此輕鬆與愜意。
蕊兒望著明褚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呆愣了好半天,許久才緩過神來,慢慢地坐在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杯,杯中是小宮女剛剛倒好的茶水。
手裏端著杯子,卻沒有心思喝茶,心中想著明褚剛剛說的,越想越覺得後怕,她的小名竟然喚作花蕊,而自己被稱作花蕊娘娘。
想起司徒清桓看自己的眼神,尤其是那一夜他對自己的蹂躪,表麵上雖然看似自己得寵,還有那些嬪妃看自己的嫉妒的眼神,不是她們死就是自己亡,她沒有辦法,她真的沒有辦法,隻能除掉她們,她心底的苦又有誰能知道?
想到這裏,她的身子忍不住更加劇烈地顫抖起來,手中的杯盞傾斜,滾燙的茶水流出,滑落在她的手背上,待她反應過來扔掉茶杯時,手背已然被燙的通紅一片。
“來人!快來人!”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手背,手上的疼痛不算什麼,她似乎也沒有感覺到,因為心中的煩擾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一張陰沉的臉配著殿外蕭瑟的風光,倒也相得益彰。
冬天已經緩緩地到來了,窗外樹枝上的葉子漸漸落盡,隻留光禿禿的樹枝,在清晨的寒風中搖擺,看著這蕭條的景致,心也跟著冷了起來。
這幾年,華錦越發的怕冷了,也許是心中的寒冷使的身體更加敏感,天氣稍稍變涼,便會覺得寒風刺骨。
梨兒抱了暖爐進來,看見華錦坐在窗前,而窗戶還開著,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趕緊將懷中的暖爐塞進她的懷中,回身將兩扇窗子關緊,這才坐在了華錦旁邊。
“姐姐,天氣冷了,你怎麼開著窗戶坐在這裏啊?凍著了可不得了。要不,咱們出去走走?我給你拿件厚的大氅,走走或許心情會好一些。”梨兒擔憂地詢問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華錦的臉。
華錦隻是這樣靜靜地坐著,並沒有應聲。
梨兒知道,這幾日君上並沒有來,而姐姐便整日地坐在窗邊看著外麵,也不出門,可是麵上卻難掩疲憊。
幾次自己說要叫禦醫來看看,都被姐姐推脫,可是看著這樣的華錦,梨兒心中很是擔憂,真的害怕姐姐病倒了。
“花蕊娘娘到。”突然,屋外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硬生生地打斷了梨兒的思緒,她不禁微微皺了眉頭,心中暗自思忖:她來做什麼?
梨兒雖然有些不悅,但是禮數絕對是不能少的,她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低低地俯下身子,輕啟紅唇,“奴婢見過花蕊娘娘,娘娘金安。”
蕊兒娘娘高昂著頭,並沒有去看伏在地上的梨兒,而是抬腿便走進了華錦的碾玉軒。
梨兒用眼睛掃視了一眼她地臉色,心中突地生起一絲不祥,她也趕忙起身跟在了後麵。
華錦見這個女人陰沉著一張臉,對自己滿腔地怨恨,她心中勉強一笑,本是不願起身的,但是想到幾日前明褚的話,還是緩緩起身,微微點頭道:“花蕊娘娘好。”
聲音輕輕淡淡的,不帶一絲的情感。
聽到華錦的問好那花蕊娘娘也不說話,隻是直直地看著華錦,殿中的空氣在這一瞬間好像已經停止了,每個人都感覺到了那種壓抑。
身後的梨兒心中更是焦急萬分,她不知道這花蕊娘娘心中怎麼想的,這突然到訪,看來可不是什麼好事。可是她又不能上前,隻能站在地上幹著急,兩隻拳頭握得緊緊的。
兩個女子,兩個姣好的容顏,便在這屋內相互對視著,誰能沒有任何地退縮。
一個雙眸如水,卻帶著幾分冰冷,如黑珍珠般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一切。一個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彈指可破。
一個腰肢纖細,四肢纖長,有仙子般脫俗氣質。一個一身碧色長裙委地,配著玄色外衫顯得清新淡雅。
一個一頭青絲順順披下,隻挑起幾縷用銀鳳流蘇淺淺綰起,散出盈盈光芒。一個如墨般的三千青絲側插梅花簪,幾縷碎發散落在腰間和胸前,顯得淡雅脫俗。
二人都是麵上不施粉黛,仍掩不住絕色容顏。
緊張的氣氛在二人中蔓延,火花在空中交彙,這一場女人間的戰爭一觸即發。
華錦的麵色很是平靜,平靜的讓站在花蕊娘娘身後的梨兒更加焦躁。
“花蕊娘娘請坐,奴婢這就去上茶,灶上剛煮了雪梨燕窩羹,奴婢這就去端來,潤肺去火的,這個季節喝最好了。”梨兒慌忙打斷二人之間緊張的氣氛,臨走前急急給華錦打著眼色。
看著華錦衝她微微點頭,這才放心地轉身離開,在踏出殿門的時候還不忘回頭觀望一眼,華錦衝她擺擺手,她才疾步走去。
心中明白梨兒是在擔心自己,看著她漸漸走遠,華錦這才微微歎了口氣,道:“花蕊娘娘,你怎麼有空來我這裏?”
語氣如深山中的山泉,叮咚有聲,但是意境深遠。
蕊兒聽見華錦先開口出聲,便是認為自己贏了,她這是在向自己服軟,便也掛上了笑容,道:“聽聞姐姐與君上有些誤會,妹妹入宮晚,很多事情不是很了解,但是咱姐妹都是伺候君上的,妹妹自然希望姐姐與君上也是好的,所以便多事,想來管上一管,希望能替姐姐解除與君上的誤會。”
說完,蕊兒笑盈盈的看著華錦。
聽蕊兒這麼一說,華錦的身子不由得一陣,瞬間,臉色變得煞白,她是在成心侮辱自己嗎?她竟然知道自己與司徒青桓之間有誤會,這是誰告訴她的?不管是誰,既然知道,便是定然知道是什麼樣的誤會。可是她現在當著自己的麵這樣毫不遮掩的說出,是為了讓自己難受不成?
會是青桓嗎?華錦先是在心中否認,但又忽地想起明褚說過這個蕊兒娘娘可是君上最得寵的妃子,聽說還是專寵,那麼他將自己和他以前的事情告訴她也未可知。想到這一層,華錦的心沒來由地疼了一下。
眉頭微微皺起,扶著桌子,華錦慢慢地坐下,看向蕊兒的目光中充滿探究。可是那蕊兒依舊這樣直直地與華錦對視,沒有任何地躲閃,微微帶著笑意的眼中,不知道隱藏了什麼樣的心思。笑靨如花的背後往往是包藏禍心。
在這深宮之中,眾多女人圍著一個男人,誰都想掙得這個男子的專寵,麵對這樣的情形,哪有一個女子心思是簡單的?即使進攻前如此,時間久了便也變了。
華錦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隻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卷入這後宮爭鬥當中。
看著麵前漸漸露出驕容的花蕊,華錦原本平淡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與君上並沒有誤會,真是不好意思,讓花蕊娘娘白跑這一趟了。”華錦微微欠身,輕輕柔柔地說道。
不管怎麼樣,華錦不想讓她從自己這裏看出她和司徒青桓之間確實有誤會,現如今她聽說了,即便是從司徒青桓嘴裏聽說的,隻要自己不承認,她也就說不出什麼。
華錦嘴上一邊說,心中暗自思忖著。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花蕊的眼睛,不管她是安了怎麼樣的心思,對自己來說,都不會是好事,她提醒著自己。
見華錦一臉平靜,完全否認了她與司徒青桓之間的矛盾,蕊兒心中輕哼一聲,越是否認就越是有鬼,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蕊兒此次前來本就是來找茬的,自那日明褚來到她的寢宮,給她說了那番話,她已經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自己莫非真是那個女人的影子不成?不行,這絕對不行。
她在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這個華錦退出司徒青桓的世界,她的男人絕對不會和別的女人一起分享。
一連幾日她都帶著自己的貼身宮女,沒事兒便在後花園中溜達,希望能遇見華錦。這樣就可以故意鬧出點事,讓這個南宮華錦明白,現在這個王宮已經不是她在的時候的天下了,君上心中也早已沒有她的位子了。讓她知難而退,趁早死了這條心。
怎奈華錦極少出門,她白白在後花園中等了多日,也沒有等到華錦的影子。
幾日的寒風,加上幹燥的氣候,讓蕊兒心中的怒火更盛:你不出門,難不成我就不會去你寢宮尋你不成?
打定主意,今日早膳過後她便專程上門找華錦的不痛快來了。
如今她將話拋出,沒想到卻聽到華錦這麼說,她不由得在心中暗笑:在我麵前裝?咱們看看到底是誰的演技更勝一籌!
隻是片刻的工夫,隻見蕊兒的眼中便聚集起了一層水霧,淚眼婆娑地盯著麵前的華錦,聲音裏也帶了幾絲的震顫,“姐姐,你這是在怪妹妹多事嗎?妹妹真的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是誠心來幫助姐姐和君上的。既然姐姐如此說,那便算是妹妹的不是了,妹妹這裏給姐姐道歉了。”
說著竟然雙腿一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嚶嚶有聲。
華錦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驚得一愣,這本不是多大的事,可是她怎麼一來沒說幾句便跪在了地上?
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蕊兒,早已經哭的梨花帶雨,任誰看見都是我見尤憐,頭上的青絲也散亂下來,披在肩上。
“這是怎麼回事?”募得,一個男子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屋中兩個女人的目光一起望向外麵,隻見麵無表情的司徒青桓帶著一身寒氣從外麵進入,看著跪在地上的蕊兒,他微微皺了眉頭,射向華錦的眼神更加的寒冷淩厲。
他的身後,蕊兒的丫鬟跟著也跑了進來,看見自家主子跪在地上,忙跪到了主子身後,一邊磕頭一邊說:“碎玉娘娘,請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家娘娘吧,我給您磕頭了!”
許是看見司徒青桓來了,蕊兒眼淚流的更加厲害了,滿眼委屈的看著司徒青桓,聲音哽咽的說道:“君上,是臣妾的錯,臣妾說了不該說的話,惹碎玉娘娘生氣了。所以碎玉娘娘要責罰臣妾。君上!”
司徒青桓直直的看著華錦,眼神中帶著幾分寒氣,幾分疑問,緩步走到蕊兒身邊,輕輕的扶起地上的蕊兒,攬在懷中,“究竟是什麼事,竟然還需要責罰孤的愛妃?”
眼神之中故意滿含著溫柔,細長的手指將她臉上的烏絲攏到了耳後,然後憐愛地說道,“你看看,頭發都亂了!”
蕊兒也是就勢窩在了司徒青桓的懷中,哭泣的聲音又大了些。在他看不見的瞬間,向華錦投去了一絲嘲笑。
看到她的這個眼神,華錦突然明白了,難怪她剛才進來時便沒有丫鬟跟著,難怪沒說上幾句話她便跪了下來,原來全是為了走這招棋。
想透了這一層,華錦的嘴角勾出一絲冷笑,淡淡地看向司徒青桓,目光坦誠而平靜。
司徒青桓看見華錦的冷笑反而微微的笑了,毫無溫度的聲音響起:“孤的碎玉娘娘怎麼說?”
看著司徒青桓臉上那熟悉的笑顏,華錦突然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本想經過了這麼多年,經曆了這麼多事,她對他的感情也會淡了。可是不知為什麼,隻要一看到他,她的心頭便會突突跳個不停。
華錦捂著自己的胸口,突然感覺很是疲憊,她緩緩地說道:“我沒什麼好說的,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依偎在司徒青桓懷中的蕊兒聽見華錦這麼說,眉頭微皺,眼淚又流下了幾串,“君上,是臣妾的錯,您別責怪姐姐,是蕊兒入宮時間短,不知道輕重。”說著伏在司徒青桓懷中嚶嚶的哭了起來。
華錦皺著眉頭看蕊兒的出色表演,再看這司徒青桓似乎很是受用,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無聲的安慰著懷中的美人。
“嗬嗬。”司徒青桓輕笑出聲,拍了拍蕊兒的後背,輕聲說著:“你呀,怎挑了今日來煩碎玉娘娘呢!你不知道,這天涼了,她身子有些不適,難免脾氣不好。孤這就派人點上火龍,你先回去,孤下午去看你。”
說著將她輕輕地從懷中推出,衝她擺了擺手。
蕊兒詫異的看著司徒青桓,沒有想到自己費力的演出,隻換來了他的一句話,她將自己的銀牙緊緊地咬著,明褚公公果然說的對,他對這個女人還是有感情的,要是不趁早除去她,隻怕自己的位子也遲早被她擠掉。
看著蕊兒詫異的眼神,司徒青桓輕點了一下她的鼻頭,“蕊兒,乖,你先回去,孤有事和碎玉娘娘說。”
說完便不再答理蕊兒,依舊帶著一臉的笑意看著對麵的華錦。
蕊兒側身,她定定地望過去,微笑著的司徒青桓,看向那個女人的眼神竟然含情脈脈。
修剪精細的長長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深深地印在上麵,蕊兒狠狠地瞪了一眼華錦,轉身便走了出去。
司徒青桓這簡單的一句話,算是解了這邊的是非,可是看向華錦的眼眸中哪裏有半分的溫情。
看著司徒青桓臉上的笑容,華錦隻感覺到絲絲的冷意。
待蕊兒走出了殿門,司徒青桓才打了眼色給身邊的小太監,小太監立馬明白了什麼意思,緩步退了出去,關上了屋門。
頓時屋內便隻剩了司徒青桓與華錦二人,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靜立著。
淡淡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是司徒青桓身上的龍涎香的味道,淡淡的,似檀香,又似梔子花香,帶著一種清新沉穩的味道,使人安心。
嗅到這熟悉的味道,華錦還是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幾口氣。
半晌,司徒青桓才微微一笑,轉身走到了桌前坐下,聲音低沉而幽遠,緩緩道來:“宮中的女子都說愛孤,為了得到孤的寵愛更是無所不用,且不說好與不好,這樣的愛孤是能實實在在看見的,你說你愛孤,那麼就讓孤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