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白喜事,紅喜事(2)(1 / 3)

張複禮想了想,立刻把擔子撂向婆娘那一頭。他說:“要去你去,你和秀才娘子是好姊妹。這樣的事情,男人不好開口,婦道人家之間,還要好講些。”

這時候,劉金蓮向著婆婆看了一眼。張王氏心領神悟,兒媳在向她求救了。她立刻接過了兒子的話茬:“禮兒呀!特意等你回來,就是讓你這男人來拿主意,你怎麼把事情推給婦人呢?聽娘的,這就去找印秀才,男人對男人,當家人對當家人,三下五除二,鐵板釘釘,這門親事不就定下來了!”

三天過去了,張複禮始終提不起勇氣,前去印家當麵提親。老娘著急了,三番兩次催他。他躲到閣樓上的書房裏,來來回回踱著步。原日抄錄的一摞摞高腔劇本,多半都搬到了芳草第。剩下的那一函函書籍,他早已無心眷戀。去印家提親,捱是捱不過的,去是必須去的。他在冥思苦想,以怎樣的方式去到印家,才能保住最起碼的臉麵。去提親不能空手去。婆娘備辦好了禮物:兩截錦緞,四包茶點。張複禮不滿意。他覺得,給印秀才送的禮物,要得體而不媚俗。突然間,他的眼睛在書架的一個角落裏停住了。那裏擺著一部明刻版《夷門廣牘》的殘本。愛書如命的印家兩代人,都曾對此垂涎。張家卻是將它放在書架上落灰。此去印家求親,以這部書作為禮物,應該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下午,張複禮拎著一個大紙包,進了印茂佳的院子。蒙童們已經放學,院子裏靜悄悄的。廊簷下的蔭涼處,印秀才打著蒲扇歇涼;秀才娘子在擇籃子裏的禾眉豆;蕙兒坐在矮凳板上,正朝著麻筐裏績麻。

“稀客!快請坐。”吉秀華笑著說:“還好,大老板總算還記得有個窮老庚”

“哈!所有的人都可以忘記,唯獨這個老庚忘記不得。”張複禮說著,把手裏拎著的大紙包放在了廊簷下的石凳上。

“哼!專撿好聽的講。”印茂佳詭秘地一笑,說:“哪個不曉得,老庚是浦陽鎮上最精明的生意人。隻怕是‘三日沒生意,夥計吃夥計’喲!”

“吃夥計?!你這夥計我能吃得落嗎?”張複禮說著,也跟著大笑起來。

蕙兒端來了一杯涼茶。輕聲兒說了聲:“同年叔,喝杯涼茶解暑。”

“哈!幾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張複禮接過涼茶,打量著蕙兒。心中暗想,這女伢兒真是不錯,難怪老娘這樣急著催他來提親。他聲色不露,信口問道:“毓兒呢?”

“去了辰州虎溪書院。”印茂佳回答。他的眼睛看著張複禮帶來的大紙包,問道:“怎麼?帶來這麼大個包,裏頭包的是哪樣?”

張複禮笑著說:“是哪樣?你喜愛的。壯士愛劍,你講秀才愛的是哪樣?”

“怎麼?你還給我從漢口買了書來?!”說著,印茂佳急不可耐地打開了紙包。那裏麵包著的,竟是張家祖傳的明刻原版《夷門廣牘》。印茂佳頓時發了懵,眼珠一轉,喃喃地說:“怎麼?!你把這麼貴重的書給我送來了……”

“收下吧!這書閑在那裏也是閑著,倒不如給了你這個識寶的。隻可惜是個殘本,不全圓。”張複禮說得平淡,全不以為這部書有多麼貴重。

“知我者,複禮也……”印茂佳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搖頭晃腦地哼唧著。接著,他便埋頭翻看起古本書來。張複禮素知秀才秉性,隻得耐住性子坐冷板凳。見秀才的樣範,他不由得暗自笑了,便找茬和秀才娘子說話:“嫂夫人,我就喜歡吃你炒的辣椒菜,漢口呆了幾年,硬是被辣椒餓惱火了。

吉秀華趁此機會拿張複禮打趣:“哪個要你愛光鮮,圖新鮮,找了個會唱戲的姨娘。她肯定是怕辣壞喉嚨,不吃辣椒。你也就隻跟著她吃沒辣椒的菜了。”

“哈哈!有哪樣法子,隻有依她了。”張複禮就地滾龍,樂嗬嗬地回應著,沒得哪樣不自在。

沒多久,吉秀華便把一桌酒菜搬到了院子裏的山茶樹下,一碟碟辣椒烹製的菜肴,似乎使得小院清新的空氣裏,也隱隱地摻和著一股辛辣味:火焙魚、禾眉豆是用新鮮辣椒炒的;牛巴子、酸豆角是用幹辣椒炒的;烏骨子雞、魔芋豆腐是用酸辣椒炒的。火燒爆辣椒用油淋;米粉胙辣椒用油煎。一碟酸刀把豆,上頭撒的油發辣椒;一碟油炸白水辣椒,裏麵灌的是椿木芽;一碗酸菜洗鍋湯,浮著辣椒油的湯麵上撒著翠綠的蔥花。

“幾個家常菜,讓叔叔見笑了。”吉秀華說聲“叔叔慢用”,閃身進了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