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慈快速地瀏覽了那份購房申請原件,又回頭反複仔細地看了那句有關優惠的話,同時極力調動起自己的記憶,覺得當初並沒有這句話。
“這句話一定是後來添加的,”她再一次肯定。由於原件隻此一份,從表麵道理看,似乎成了“說不清楚”的事兒,又像無形中被人撒了一把;加之它又是自己上任的第一件事,弄得如此糟糕,情何以堪?她不禁心急如焚,騎著電瓶車直奔城北程家堖。
從程家出來,小慈又撥打了小寶的手機,在確認母親隻是舊病複發並無大礙之後,她又趕往金麗公司。
金麗公司陳總辦公室。
陳總正與陳浩旗伢在商量工作,另一邊,薑會計和王阿姨也在。
見到她,陳總很客氣地叫她坐,同時也覺得沒必要細問緣由,當然也不便批評,隻有直言相告:“老程家屬的購房沒有那種優惠依據,公司給駁回了。現在決定,跟其他在職職工一樣,給予3%的優惠。當然,解鈴還是係鈴人,所以那3%,就隻能托付你去做工作。”
潘小慈:“既然票已經開了,那麼,另外的3%就由我承擔吧。”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驚,陳總不解地瞪著她:“為什麼?哦?”
“不為什麼,我,我隻能這麼做。”
“說鬼話!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出嘛。你莫不是被那婊子嘴給洗腦了,或者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沒有,都沒有。”
“傻飛天了。”陳總心想,口裏卻說:“雖然我很敬佩你善心,但我還是不得不提醒你,賺點錢不容易啊潘小慈同誌。”言外之意就是兩個字:糟蹋!
王姨挽著小慈從陳總辦公室出來。
一出來,王姨就當麵批評她:“小潘你怎麼這麼傻呀,人家為了那些小利處心積慮給你設圈套,為了達到目的還不擇手段,事發後又那樣埋汰你,你呀你,你倒好,反替人家背黑鍋,還做……”“冤大頭”三個字王姨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王姨,我也是思前想後過的。剛開始看了那份申請,我就決定了:萬一說不清楚,不惜走司法程序,無論如何我不能原諒這種欺騙。可是,可是當我到了程家……唉,怎麼說呢,去了過後,又讓我改變主意。”
在王阿姨的追問下,小慈簡單地說出了程家情況。
原來,老程家上有80多歲的老母,下有一個殘疾女兒。從女兒口裏得知,女兒是小兒麻痹症留下的腿殘,婦人卻患有*癌,而且檢查結果一出來就已經擴散。那婦人和兒子回到家,一見到潘小慈,便一個勁兒地給她賠禮,婦人甚至還要給她下跪,所有的語言除了愧疚就是自責,什麼鬼迷心竅,什麼人窮誌短馬瘦毛長,什麼恩將仇報不得善終等等,麵對此番情形,小慈隻能是:無語。
“也不知為啥,看到那種情形,我心中一大堆怨氣一下子全都消了。末了我就決定,即使要承擔還是由我來。”
王阿姨完全被感動了,嘴上卻說:“值嗎?”
“別說值不值了,就當做點兒好事吧。再者說,我這個人也是該花錢買教訓。”
離開公司,潘慈還是沒去醫院。
她去往市總工會。
工會的屈部長聽了她建議為二牛募捐的彙報,說她的積極性跟願望是好的,是對工會工作的支持,可募捐並非那麼簡單的事,牽涉到諸多方麵問題,總之,再好的意見也隻能擱置。
出了工會大門,她又來到青峰律師事務所,正好苗律師在辦公室。
二人寒暄過後,她拿出了記述二牛工傷事故的“基本情況”給律師看。苗看了被告的籍貫姓名,覺得腦子裏似乎有點兒印象,於是把電話打到市法律援助中心,那邊的工作人員從登記簿上查到揚子江律師事務所黃律師受理了一起工傷事故(死亡)的法援案子,被告正是此人。
隨即苗律師又撥通了黃律師電話,黃說,此案已在高州市高林區法院起訴並立案,訴前保全了被告的一套豪宅。
苗律師於是當即同意作為法援案件受理,前提是:二牛必須提供村委會相關證明,先去法律援助中心登記並接受審核。
小慈當即撥通了三牛手機,叫他哥開證明帶上相關證據來青峰律師事務所找苗子峰律師。
“謝天謝地,一切總算是擺平。”小慈感到非常的愜意。
真要感謝的還有現代化通訊,原地未動,幾個電話,就將事情搞定。
總算長籲了一口氣,她這才騎著電瓶車趕去醫院。
凡是在金麗公司上班的人最近都有一種沉悶的感覺,兩處工程先後封頂,竟然不見一點動靜兒。
往年隻要是遇到“喜封金頂”,絕對是要擺“慶功宴”的,這回宴席沒有不說,就連“嗵嗵”的“打水漂”都沒有——似乎把“麵子”也忘掉了。
非怪如此,切莫以為是低調或者收斂,而是不好消息接二連三:
金麗公司原被評為市先進單位和報送高州市乃至報送省級文明單位的多項榮譽稱號,統統因為“一票否決”而被拿下。
峽江工程事故,檢察機關偵查終結:重大責任事故。負有直接責任的熊誌超已被刑事拘留。一向愛護職工袒護下屬的陳衛平,這一回也隻能“揮淚斬馬謖”,因為他自己就“兜”了個嚴重警告。
還有,金麗公司暫緩晉級。本無任何懸念的晉級,竟然意外的泡湯——人倒黴喝口涼水也塞牙。
今天,市政府在影劇院裏召開總結表彰大會。主持會議的原市委辦袁主任,已是分管工交城建的副市長。
袁副市長在大會上發言,直截點名批評了金麗公司,“幾年沒出事就可以高枕無憂嗎?有了點兒成績便尾巴翹到天上去了,”“……有些單位‘自查自糾’走過場,可那個金麗公司連過場都不走,‘五有’三沒有,純粹拿安全當兒戲,這種單位這樣的作風,不出事才怪!”
金麗公司算是栽了個大跟鬥。隻是令陳總沒想到,沒栽倒在最令他擔心的“拆遷戶”手上,卻是栽倒在自己手上。
常言說,學走路的娃要多摔幾跤。其實成年人一樣難免摔跤,誰都難免摔跤,摔跤不怕,怕就怕摔倒了爬不起來。
無須“督辦”甚至也沒任何外部過問,陳總靜下心來,召集一班人認真地反思一回,然後決定從最基本的“眼麵前”起步,把“自查自糾”重新來過,“五有三防四落實”一項項地扣,大到各種規章製度,小到“安全帽”,任何漏洞都不放過。
順便說一句,以前他們的安全帽都是便宜的“水貨”,現在一律換成“達標”的正規勞保用品。
這日下午,陳老太太拿一對啞鈴在公園西南角做她的“摸魚操”,忽聽得有人叫她:“翠兒姑。”
老太太回頭一瞧,是一個蓬頭垢麵的乞丐,便很納悶地走了過去:“你是誰呀?”
“姑,我是大冶呀,你不認識啦?”
“大冶,弟兒,你怎麼這般光精?”
這大冶是她親房侄子,村裏人都把他當傻子。其實,蔣大冶隻是沒念過書,反應慢一點兒,沒見過世麵又過於忠厚老實,所以,外表顯得有些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