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應鬆
“他們不在家。”那天在撥過電話之後希孔就是這麼給王曲說的。他拿著那個王曲單位辦公室的電話。在晚上,這兩個單身漢無所事事地坐在王曲單位的辦公室裏抽煙。因為這兒有電話。電話打通了——打給蔡孟子的,他們就在辦公桌上蕩著腳,將煙灰亂磕,希孔甚至將煙灰磕到了王曲上司處長的抽屜裏,反正不是他的上司。希孔翻了一下報紙,沒細看,就放到了桌子上,他們談了一下好像是中東和禽流感的事。
“我估計,”希孔說,“孟子肯定在跟他老婆王雪碧做那種事,故意不接電話。”
他們都知道,孟子的性欲非常旺盛,這是他自己說的,他說有時候吃著吃著飯也做那事。他說這些的時候十分露骨,兩個單身漢朋友希孔和王曲也就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是炫耀還是訴苦。希孔猜測之後這兩個人於是一拍大腿,丟下煙屁股決定說:“去孟子那兒去!”
他們經常到蔡孟子那兒去,吃,喝,拉,撒,甚至睡。蔡孟子和他老婆睡床上,希孔與王曲睡地下。這天晚上他們到孟子那兒去,說是“捉奸”的,說孟子與他老婆王雪碧正在床上磨刀呢。
孟子的家裏沒有燈。這證明他們確實不在家。這時希孔和王曲都想進去,他們敲門,撞門,用身份證去插門縫想撥開那鎖,但都未能如願。他們太好了,三個人,是大學的同學,在一個宿舍睡過四年,希孔與蔡孟子還是上下鋪。可以說,進蔡孟子的房就等於進自己的房,他們是沒有顧忌的。他們急切想進去,不知為什麼,他們想進去,就在今天。
蔡孟子的單位是個很清閑的什麼邊區研究會,它在一所黨校的裏麵。這黨校有時候有學生,有時候無學生。現在就是無學生的時候,因此黨校的廚房簡直像一座倉庫,靜闃無人。廚房頂是一個平台,修著一個巨大的蓄水池。他們沿著鐵梯爬上去了。上了蓄水池頂,那兒與蔡孟子的那棟宿舍樓緊挨著,兩房相隔不過兩米。蔡孟子住四樓,這裏看得到蔡孟子廁所、廚房和臥室的窗戶,全漆黑一片。窗戶是大開著的。結果他們看到了煙囪那兒有一架竹梯子,很高的竹梯子。這兩個人就搬過來了。完全是一種惡作劇的心理。
膽大的希孔就先爬,王曲在下麵扶梯子,望著希孔。希孔對他說:“扶好!”希孔就爬上去了,爬上窗台,然後跳進蔡孟子的房裏。他趴在窗台上,雙手抓住梯子,對蓄水池上的王曲喊:“上呀!”王曲是個膽小的家夥,他遲疑了兩下,橫下一條心,也爬了上去。兩人進了房,打開燈,是安靜的蔡孟子房間,一男一女的兩人小家庭的房間。
蔡孟子和王雪碧真的不在。他們便尋吃的。這兒太熟了,三天兩頭來,知道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不過當翻的翻過,不當翻的還是沒有翻。現在,他們可以翻箱倒櫃了,主人不在家,他們是從窗子爬進來的,飛賊一樣,燕子李三。他們隻在廚房找了兩個西紅柿。後來又找到了半瓶酒,也是他們幾天以前在此吃剩的枝江大曲。你一口我一口就喝起來。用西紅柿下酒,十分難受。王曲說這很難受,冰箱裏有兩隻凍硬的生雞腿,就這麼。後來他們找了瓶“老幹媽”,就吃“老幹媽”。“老幹媽”味道不錯,可太辣。
主人還沒回來。於是希孔和王曲更加放肆地翻蔡孟子夫婦的東西。坐在床頭的希孔吐著酒氣與老幹媽氣抽開床頭櫃,從中拿出一個畫有男女裸身行事的盒子,晃著對王曲說:“套子。”放進去後又拿出一個瓶子,看了看商標說:“避孕藥。”這避孕藥有些新鮮,於是兩個人湊在台燈下擰開蓋子看,是些白色的藥丸。聰明的希孔又抽開下麵一個屜子,是放常用藥的。他拿出一瓶維生素來,也擰開,兩相比較,說:“一樣的。”於是,將維生素倒出來,裝進避孕丸子;將避孕丸瓶裝進維生素,都擰上了蓋子,讓它們各歸原位,兩人哈哈笑了起來。
蔡孟子夫婦還沒回來。這時王曲打開了蔡孟子的電腦。他本是想玩玩電腦遊戲的,上次在這兒玩的“煉獄怒火”,二十四層血腥的煉獄他隻破了十層,許多超勁法術還未用上呢。可希孔趕走了他,坐下來打開了蔡孟子的“我的電腦”,看他近來在寫些什麼。他們看到的是蔡孟子正在寫《1937年湘鄂邊區的交通站》。正寫到某交通站設在一家黃記藥鋪裏。希孔於是在電腦上續寫道:“黃記藥鋪掩藏著本·拉登,克林頓和慈禧化裝成一對母子,於是他們打探到了些蛛絲馬跡,決定轟炸黃記藥鋪,代號為‘湘鄂風暴’。那時克林頓因為被捉了奸,麵子上過不去,就想轉移視線,他認為槍炮聲最好。萊溫斯基不同意,說,我得為你生個胖小子。克林頓說,還是戴套子吧。萊溫斯基說:難道我就不能生個小總統嗎?克林頓說,你這隻雞,害得我要花多少炮彈才把人的視線引過去,真是最毒婦人心。慈禧勸克林頓說:萊溫斯基就不要惹她了,她是共產黨的交通員,湖南妹子,喜歡吃老幹媽。克林頓說:慈媽,你就是我的老幹媽。於是喝了兩口枝江大曲,說:謝——謝——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