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一個,一個,和另一個(1 / 3)

陳應鬆

劉得華那天碰見了姚方,是在火車上,同往這個城市的火車。

“嗨!”姚方說。他的嗓門有一點火,他蓄著那種板刷頭,北京年輕人的那種。像個蹬三輪車的,或是搗弄國庫券的那種。可姚方是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

劉得華抬起頭來。是在餐車上。劉得華就著一點涪陵榨菜在吃那種貴得嚇人的盒飯,飯上蓋著的就像隔夜菜。

“是你!”劉得華說。

“怎麼啦,到哪兒去了,這麼艱苦?”姚方坐下來就把一個快餐盒推到了劉得華麵前。

全是臘翅。劉得華的眼就有些亮了。姚方去拿啤酒,劉得華說:

“我都吃完了,你自己喝,我不喝。”

不喝是不可能的,兩年以前經常在一起喝酒。先是兩瓶,接著又兩瓶,再兩瓶。

一個瘦丁丁的女人在另一張餐桌上放聲地浪笑。姚方對劉得華說:

“他媽的像臘翅了,還笑得起勁來。”

這樣他們的身心都各自回到了以往在一起幹事的生活中去,那時候他們經常談女人。他們帶著無限的悵然和感慨痛罵一個叫史陽的人,他們叫他“狗屎”。

“狗屎這雜種千刀萬剮。”姚方說。他重重地擱啤酒瓶,每擱一下都把那個賣餐票的女服務員嚇一跳,不滿地看著他。

他這罵,劉得華也小聲地附和:“這狗屎真該剮。”劉得華帶著淒楚的笑意搖頭。他的臉喝得有些紅了。他的下巴長有一顆痣,痣上有兩三根很長的痣毛,看起來顯得有點運氣不佳的樣子。

“後來我也走了。”劉得華說。

“也沒有得到錢?”姚方問。

“一分都沒有,我就走了,回單位上班了。”

“跟我一樣分文沒得。狗屎真是個鐵公雞!”姚方又重重地頓啤酒瓶。

“真是沒有,”劉得華說。他的眼都喝紅了,他是個老實人。他說:“狗屎怎麼會把錢給我呢,連你都弄不到他的錢。”

“是啊,連我都宰不到他一個子兒,白給他當了一年雇工。”姚方說。

“我當了一年半。”劉得華說。

第二次就是在城市了,他們在一起吃酒。從這以後,他們是一人請一頓來,借口很多,食性也很雜,吃那種雜交蝦,吃毛豆,吃豬腸子,吃順風(就是豬耳朵),吃得最好的頂多就是羊肉火鍋。

說第二次。第二次劉得華穿的是一雙旅遊鞋,奇安特。他翹著腳對姚方說:

“還是那雙,老穿不破,什麼旅遊鞋都不如奇安特好,我真想給他們寫封感謝信去。四年了,你看,就混了狗屎這雙奇安特。”

姚方說:“當時多少錢?”

“八十八塊。現在也才一百二、三十塊。你說,虧不虧。八十八塊,現在買個什麼,一件短褲都買不上。”

“當時我就想把他殺了,走的時候。記得那次在廬山,龍首岩,下大雨,沒有人,就我們三個人。我們把他推下去,他手上的那個包不就是我們的了!有五、六萬塊錢呐。”姚方說。

劉得華一拍桌子,說:“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他吊在樹上照相,一推他就沒了,我激動過好一陣子,我幫他提著箱子。”

“他相信你嘛。”

“他相信我個卵子。當時我不知道你也這麼想。”

“我就是這麼想的。我以為他給了你一筆呢,不然你憑什麼跟前跟後為他提箱子,像個狗腿子。”

“雞雞!你當時為什麼不給我說,咱們一拍即合,推下他,一人就分了幾萬,就不會在大排檔吃雜交蝦了,就上長江大酒店吃XO去。”

“我怕你出賣我,壞事。”

“我也是這麼想的。”

“現在還來得及。”

“對,”姚方說,“逮住他,咱們還是把他殺了,不過還是讓他提一箱錢出來才劃算。”

“當然。”劉得華吮著瘦蝦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