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易容成“蕭約”的蕭七雅被問得呆了一下,摸摸鼻子,跳到她麵前,道:“找到了,她回家去了。”
坐下,去抓她的手腕。
謝雁度任他抓著,眼眸亮亮地盯上跟著進來的人,漾出更燦爛的笑顏,“去華。”
袁去華走到她身側,回應地揚了揚唇。正要說話,蕭七雅已撒了手,仰頭拿眼角剜他,“你沒告訴我,她還中了折錦!”
“我正準備說。”意識到他把出來的情形也不樂觀,袁去華擰了眉,“現在如何?”
“如果是單中任何一種,隻要她還有口氣,我就能救回來。可兩樣混一起去,那就完全不同了。你知道,我一直在研究的主要是毒,會製解藥不過是順便而已。”蕭七雅說到這裏,看了眼謝雁度,頓了下。
“我知道,”細細的嗓音接了下去,“我還能活六天對嗎?我算過的。”
蕭七雅轉了頭,不說話了。這結果部分由他造成,他就算不心虛,也難免有點理虧。
袁去華也說不出話,他沒有辦法再堅定地告訴她“不會有事”,她雖然不知世事,但隨著限期一****逼近,對於自己的生死,她的認知其實比他更明晰。
室內陷入一陣讓人窒息的靜默。
與此同時的大門前。
一直沒停過的蒙蒙細雨中,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接到通報的溫南閑懷疑地堵在了門口,“別又是假的吧?有什麼證據沒有?”他放進來一個假的就夠後悔的了,再來一個,不用別人怎樣,他先就得撞死在階下那棵古柏下了。
謝守抹了把又是汗又是雨的濕漉漉的額頭,十分鬱悶,“我見我師妹還需要提供證據?你們才是外人好吧?”要不是帶了個不會武功的拖油瓶,他早直闖進去了,哪還在這裏耽擱。
旁邊的藍衫姑娘跟著跺腳,急道:“八師姐沒幾天的命了,快些進去,她就剩了一口氣,你們非要耗沒了才樂意嗎?”
溫南閑立時囧了,這是趕來救命的人該說的話嗎?還自稱是個大夫,哪家大夫說話這麼烏鴉嘴啊?
謝守咳了一聲,“……十師妹,沒這麼急迫,還有六天呢。”
藍衫姑娘歎氣道:“你以為我是神仙嗎?往師姐麵前一站,就藥到病除了?她身上兩種奇毒,現在還不知道混成什麼樣了,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那請兩位跟我來。”聽得這話,溫南閑立時決定轉身帶路。傻丫頭隻剩了幾日可活,害不害的,此刻實在沒什麼差別。
一行三人匆匆趕到了客房,溫南閑走在最先,一進門,一抬頭,“赫,你這混蛋,還敢****來!”揚手便把紙扇飛射進去。
謝雁度空著的左手手腕一抬,五指如蘭變幻,在蕭七雅的鼻前三寸夾住了扇柄。
溫南閑怒道:“傻丫頭,就是他給你下的毒,你還救他!快一掌劈死他,叫他提前給你償命!”
他這邊罵著,藍衫姑娘卻不理會,已硬從他身側擠了進去。
“八師姐,快把手給我。”她極是旁若無人,伸手便把蕭七雅還搭著的三根手指扒開去,換了自己的。
謝雁度盯著她看了一會,揚開大大的笑容,起身想去抱她,“阿淺,真的是你,你怎麼和師兄來了?”
藍衫姑娘不客氣地抵著她的胸口把她壓回去,道:“別動,也不許說話。”
謝雁度全不怕她,鍥而不舍地還想站起來,要去向她表示歡喜之情,肩上卻被一隻手掌壓住,“雁雁,讓你師妹好好把脈。”
說話的是袁去華。
謝雁度“嗯”了一聲,隻是難以壓抑心中的歡悅喜意,更兼見著謝守跟在後麵進來,那喜意便化成了沒邊沒沿的傻笑,全拋給了他。
謝守慮她性命,心中難過,卻笑不出來。這師妹無論脾氣秉性都是師門中最好的,雖癡了些,卻一點沒那些詭異要命的毛病——諸如以山洞為家或成天抱個酒壇子或養個隻吃花的老虎之類。這次下山,原是為開她心誌,畢竟她年歲漸長,不能一輩子待在山裏隻管練武,出來四處遊曆一番,就沒什麼進益,能長些見識也是好的。
大半年下來平平安安,他便放鬆了不少,想著師妹武功那麼好,輕易傷不到她,卻沒料到人心險惡,而她無絲毫防人之心,隻一會兒不見,竟致她陷入性命垂危之境,再是後悔無用。
想到這裏,不由狠狠向蕭七雅瞪去一眼。他在門外便聽到,都是這廝的錯,若是師妹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定要把他拖回去交給師姐們一同發落。
蕭七雅殺手出身,自然感覺得到來自他的殺氣,卻沒理由瞪回去,隻好作遠目狀,全當不知道。
一時,藍衫姑娘何庭淺把完了右手,又換左手,又去翻她的兩眼眼皮,命她張嘴看舌苔,最後,居然伸手去撕謝雁度的胸前衣裳。
她出手突然,一屋子男人都嚇了一跳,來不及出去,隻得慌忙先背過身。
謝守閉著眼苦笑,“阿淺,你總先打個招呼。”
何庭淺的回答極簡單:“忘了。”
很顯然,如果謝雁度算武癡的話,這毫無疑問是個醫癡。
她拈著兩根金針開始戳來戳去,好一會還沒完。謝雁度低頭看看涼颼颼的胸前,輕聲道:“阿淺,我冷。”她自中毒之後,體溫降得快,有了畏寒的症候,就是包裹在重重錦被之中,手腳也仍是冰冷。
袁去華側移幾步,拿了床上的被子,移動回來,背身閉目,摸索著反手罩在她身上。
謝雁度自己折騰了會,大致包好身子,才止了顫抖。
一盞茶時間過去,何庭淺收了金針,重新握住了謝雁度的手腕,閉眼不語,似在思索。
這一想又過去了差不多一盞茶工夫,她方緩緩吐了口氣,道:“好了。”示意謝雁度整理衣襟係好衣帶,見她忙完,又道:“師兄,轉過來吧。”
謝守轉身喜道:“毒解了?”
“沒有。”有些疲憊地搖頭,“隻大略看了看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具體的毒素分量及分布還有互相滲透牽製等等,還需時間,若都弄清楚了,這毒不算難解。”
袁去華轉過來,沉聲道:“有勞姑娘費心,有什麼需要的,但請吩咐。”目中亦是掩不住的如釋重負和欣慰之意。
溫南閑笑道:“我告訴小薛去,叫他別再燒房子了。”興衝衝出了門去。
絕處逢生,屋外的小雨應景般停了,陰霾了這麼久的氣氛一下子晴朗通透起來。
一片祥樂之中,何庭淺欲言又止。她說話從來直接,這次事涉至親之人,卻不由得沉重起來。
隻是再沉重,也還是要說的。
“我需要時間,半月到一個月。”
而現在房內的人都知道,謝雁度至多,隻剩下六天的時間。
靜寂。
寒意重新回到了每個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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