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家鳳突然間變得十分鎮靜,緩緩說道:“老前輩既然看到了,豈不是多此一問麼!”
方秀梅看她瑩晶的雙目中,神芒如電,嬌美的粉臉上,如罩寒霜,心中暗道:看樣子,如是處理不好,想出此室,還得大費番手腳了。當下說道:“昨夜中,目睹姑娘和血手門中二公子會晤的人,並非隻我一個……”
藍家風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眨動了一下,道:“還有什麼人?”
方秀梅道:“餘三省。”
藍家鳳道:“袖裏rì月。”
方秀梅道:“除了餘三省和我之外,還有一位是‘金蟬步’的傳人”
藍家鳳受到的驚駭,似是大過聞得她會晤血手門的二公子的震驚,呆愣了良久,道:“那人是何模樣?”
方秀梅道:“我沒有見到他,但據那餘三省說,他和姑娘一般,全身裏在一片黑衣之中,無法看清楚他的形貌。”
藍家鳳道:“他……他說些什麼?”
方秀梅看她驚震之情,心中暗道:難道這丫頭真的也認識金蟬步的傳人麼?口中卻繼續說道:“他施展‘金蟬步’震住了餘三省,不許他插手此事。”
藍家風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姑娘和血手門的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餘三省和我,都很同情姑娘的際遇,因此,我和餘三省決定暗中相助姑娘促成良緣,但也不能傷到了藍大俠的威名,這其間,自然要大費一番心機才成,但想不到的是半途中殺出程咬金,絕傳江湖數十年的‘金蟬步’,陡然出現江湖,而且,插手於姑娘和血手門的恩怨之間,這就使我們感覺到事非尋常,姑娘如願和我等合作,我和餘三省都願盡力,我們受過令尊的大恩,自當有以奉報,如是姑娘不願我等插手,我們也無法勉強,隻有留下壽禮,一走了之,自然,個中之密,我們也不會宣揚於江湖之上,我已言盡於此,如何處置,但憑姑娘的決定了。”
說完,站起身子,舉步向外行去,藍家鳳低聲說道:“方老前輩留步。”
方秀梅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來,道:“什麼事?”
藍家鳳道:“唉!坐下來咱們談談好麼?”
方秀梅重又行了回來,在原位坐下,歎息一聲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姑娘隻有和我們合作一途,你不能傷害父母。也不能傷害到情郎,可是你的處境,卻是一劍雙鋒,左傷父母,右傷情郎,你不能一麵偏倒,也很難兩麵兼顧,這已經夠你苦了,如今,竟然又冒出來一個‘金蟬步’的傳人…”_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說話也許會難聽一點,但卻是由衷之言,你聽了不要生氣。”
藍家風嬌氣盡失,緩然說道:“老前輩你如此助我,晚輩豈能不知好歹。”
方秀梅道:“那很好,你先告訴我認不認那位‘金蟬步’的傳人?”
藍家風皺起柳眉兒,緩緩說道:“認識。”方秀梅雖然心中早已想到,但聞得藍家風親口證實之後,仍不禁心頭一震。
她舉手理一下鬢前的散發,借以掩飾驚愕的神sè,故作鎮靜的微微一笑,道:“你和他相識已很久麼?”
藍家鳳搖搖頭道:“相識不過三月。”
方秀梅雙目凝生在藍家鳳的臉上,瞧了一陣,道:“這是造化弄人,不能怪你。”
藍家鳳茫然道:“難道他已經告訴了你們經過之情。”
方秀梅知她心中有所誤會,忍不住嗤的一笑,道:“古人說美**水,看來是誠不我欺了。”
藍家鳳淒涼一笑,道:“我真的很美麼?”
方秀梅道:“美的出奇,我雖是婦女之身,見了你也不禁心生憐惜,何況男人了。”
藍家鳳似黯然又似滿足的淡淡一笑,道:“那是說,他們喜愛我的,隻是我這美麗的容貌了,如是我一旦變的很醜,他們都將離我而去,那也沒有這些麻煩了。”
淒迷的笑意,茫茫的神情,襯著那絕世姿容,構成了一幅動人心弦的憂鬱美。
方秀梅長長籲一口氣,道:“鳳姑娘,事已如此,焦慮和傷感,於事何補,你要振起jīng神,設法應付。”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兒,順腮而下,道:“晚輩方寸已亂,實是不知該如何才好。”
方秀梅道:“我以女兒身,流浪江湖二十年,經曆了無數的風浪,看盡了人事滄桑,別的沒有學會學到,隻學到了鎮靜二字,處境愈是艱險,危惡,愈是應該鎮靜應付。”
藍家鳳舉起衣袖,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老前輩說的是,晚輩絕不能拖累到爹娘。”
方秀梅沉吟了良久,道:“解鈴還需係鈴人,我想這檔事,終還要你出麵調解,但必有想出二個妥善的法子才成,姑娘能否把認識那”金蟬步’傳人的經過,告訴我,我也好幫你想想主意。”
藍家鳳歎道:“三個月前,晚輩在金陵郊外,遇上了黔北雙惡,那時,晚輩女扮男裝,為了救一個村女,和雙惡動上了手,雙惡力戰晚輩不勝,施用暗器三絕針,將晚輩傷在了三絕針下。”
方秀梅吃了一驚,接道:“黔北雙惡習氏兄弟的三絕針,乃武林中有名奇毒暗器,中人必死,你中了三絕針。竟然無恙。”
藍家鳳道:“不錯,那暗器確實惡毒,晚輩中針不過片刻,已無再戰之能,半身麻木,無力運劍,原想死於雙惡之手,卻不料他卻及時而至,施展‘金蟬步’,空手人白刃,在十招內,奪下了刁氏兄弟手中的兵刃,驚走了刁氏兄弟救了我一命。”
方秀梅道:“誰替你療治好三絕針的毒傷呢?”
藍家鳳道:“也是他,那時。我已在半暈迷的狀態,但心中仍然有些明白,他把我帶到附近一座空茅舍中,解開我衣服,查著傷勢,才發覺我是女扮男裝,但他仍然脫下了我的衣服”
方秀梅一時間不知她言中之意何在,怔了一怔,道:“可是替你療傷麼?”
藍家風道:“不錯,但那時我心中仍很明白,他應該告訴我一聲才是啊,可是他一言不發,就脫了我的衣服,而且,而且。。”
隻見雙頰上飛起了一片紅暈,垂下頭。
方秀梅低聲說道:“咱們都是女人,姑娘也不用害羞了,可是他輕薄了你。”
藍家鳳點點頭,道:“我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心,但我感覺他在我身上輕薄,所以,他雖然用口吸出我傷口奇毒,救了我的xìng命。我仍然有些恨他。”
方秀梅道:“黔北雙惡的三絕針,奇毒強烈,他竟然用口吸取,那當真是舍命相救了……”
突然感覺失言,急急住口。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那針上奇毒,不見血,也能致命麼?”
方秀梅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就江湖傳說那三絕針的惡毒,如若一不小心,把奇毒吸人胸中,大概是非死不可了。”
藍家鳳道:“我和他素不相識,他為什麼甘願冒此凶險,救我命呢?”
方秀梅心中暗道:“這我怎麼知道呢?”
口中卻應道:“也許他天生俠骨,見姑娘受了毒傷不忍坐視,至於救你是否別有用心,那就無關緊要了,他對你總算是有過救命之恩。”
藍家鳳道:“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我心裏很矛盾,又感謝他救命之恩,又恨他無禮輕薄。”
方秀梅道:“那時,你毒傷發作,也許是神智已不太清楚,記憶有誤。”
一藍家鳳道:“最可恨的是他替我吸毒、敷藥之後,我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竟然敢把我擁入懷中,輕輕的親我左頰。”
方秀梅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藍家鳳道:“我心中恨極了他,站起身子,回手給他一個耳括子。”
方秀梅大為緊張的道:“他有沒有還手?’”
藍家鳳道:“他臉皮厚的像城牆一樣,我在急忿之下,出手甚重,那一耳光隻打的他的臉上手痕宛然,但他竟是毫無羞愧之sè,瞪著眼睛,看著我笑,當時我心中之火,恨不得一刀把他宰了,但又想他吸毒救我之命,忍下沒有發作。”
方秀梅心中忖道:我的好小姐,連打都打不過人家,還要殺人家,當真是自不量力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問道:“以後呢?”
藍家鳳道:“以後麼?我就轉身奔出了茅舍,不再理他。”
方秀梅道:“他沒有追你?”
藍家鳳道:“怎麼沒有?他施用‘金蟬步’,快速絕倫的身法,不論我轉到那個方向,都見他攔在我的身前,他身法奇快,打也打他不著,氣得我直落眼淚,他見我氣哭了,才退到一側,放我過去,自此之後,就未再見過他了,想不到。他竟然又追到此地。”
方秀梅低聲說道:“鳳姑娘,他為你吸毒敷藥,你總該見過他的真麵目吧!”
藍家風道:“自然是見過了。”
方秀梅道:“告訴我他的長像如何?”
藍家鳳沉吟了一陣,道:“我說不出他那裏醜,但他一張臉呆呆板板看不到一點表情。”
方秀梅心中暗道:原來如此,如若他長的俊一些,你也許不會恨他了。微微一笑,道:“姑娘現在準備如何?”
藍家鳳歎道:“我中裏仍然很亂,不知該怎麼樣才好,但我想我該去見見他,問他用心何在?他救了我的命,大不了我再還他一條命,我既打他不過,隻有束手就戮,讓他殺死我就是。”
方秀梅搖搖頭道:“鳳姑娘,目下不能意氣用事,你一手造出了很多麻煩,連你的父母,都被卷入這漩渦之中,豈能以一死了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再說,絕傳武林數十年的‘金蟬步’,陡然間有傳人在江湖出現,斂跡消聲,數十年不聞動靜的血手門,也忽然重現於江湖,這些事似都非吉祥之征,也許平靜的江湖上,因他們出現,可能將掀起了一場風波,隻是由姑娘身上,掀開了這場序幕罷了。”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是說‘金蟬步’的傳人,和血手門結有恩怨。”
方秀梅道:“這是數十年前的事了,在我記憶之中似乎是聽人說過,究竟如何,我也記不得了,但這都無關緊要,姑娘去見見他也不算錯,問題是,他在暗處,你又到那處找他?”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那要怎麼辦呢?”
方秀梅道:“暫時坐以觀變,和我們坦誠合作,目下第一件事,先要療治好令堂的傷勢。”
藍家鳳道:“我已讓她老人家服了藥物。”
方秀梅道:“血手門的解藥?”
藍家風點點頭,道:“嗯!他給我的,自然不會錯了。”
方秀梅道:“第二件事,從此刻起,不論發生什麼事,姑娘都不能再為保密,必須早些通知我們,好在我和你都是女人,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我答允為姑娘盡量保密。”
藍家風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晚輩答應。”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還要請教鳳姑娘一件事。”
藍家鳳道:“晚輩洗耳恭聽。”
方秀梅道:“你能不能確定那‘金蟬步”的傳人,隻是他孤身一個?”
藍家風道:“我隻見到一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突問此言,用意何在?可否告訴晚輩?”
方秀梅道:“目下情況,還未完全明了,但願我和餘三省推斷有誤才好。”
藍家鳳道:“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和晚輩有關,老前輩如肯告訴晚輩,自是不算泄密了。”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周振方、商玉朗,姑娘都認識了?”
藍家鳳道:“認識,周、商兩位叔父,待晚輩一向不錯。”
方秀梅道:“他們可能出了毛病?”
藍家鳳吃了一驚,道:“什麼毛病?”
方秀梅道:“rì下還不知道,可能被人施了手腳,也可能被人家生生擄去,再派人來冒名頂替。”
藍家風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什麼人會有這等手段。”
方秀梅道:“我說過了,目下還未證明,我和餘三省分頭行事,我來就教姑娘、他去查看周、商兩位情形…”
長長籲了口氣,接道:“如是周、商兩位真被人動了手腳,目下咱們隻能懷疑到兩個人,一個是‘金蟬步’的傳人,一個是血手門二公子了。”
藍家鳳道:“在兩人之中,如是要晚輩提供愚見,決不會是高文超!”方秀梅接道:“高文超可是那血手門的二公子麼?”
藍家鳳話出口,已知失言,但已無法改口,隻好硬著頭皮道:“不錯。他叫高文超。”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好吧!姑娘別忘了有什麼變化,快去找我,我要去了。”
藍家風道:“老前輩慢走,恕晚輩不送了。”
方秀梅微微一笑,下樓而去。
看看時光,已然快近一個時辰,立時匆匆趕向了望江樓。
隻見餘三省獨自坐在一處靠窗的位置上,似乎是正自等得焦慮。
方秀梅快行幾步,到了餘三省身前,低聲說道:“”見過周振方和商玉朗麼?”
餘三省道:“見到了。”
方秀梅道:“情形如何。”
餘三省道:“情形很壞,姑娘和藍家鳳談出一些眉目麼。”
方秀梅道:“不虛此行……”
語聲一頓,道:“周振方和商玉朗怎麼樣了?”
餘三省苦笑一下,道:“在下趕到兩人臥房時,叫門不應,隻好破窗而入,想不到兩人都是靜靜的躺在床上。”
方秀梅心頭一震,道:“死了。”
餘三省道:“都有一絲氣在,目光也可以轉動,但卻不肯開口說話。”
方秀梅道:“那是被人點了啞**。”
餘三省道:“在下已查看過,並非被人點了啞**。”
方秀梅道:“那他們是故意不肯講了?”
餘三省道:“看他們目光遲呆,似乎是受了暗算,但在下卻無法查出,他們那裏受了暗算。”
方秀梅皺皺眉頭,道:“我去叫門時,他們都還能夠言語,相差不過片刻工夫,我不相信,對方竟然趕入藍府中傷人。”
餘三省道:“在下也曾仔細查看過了室中情景,除了我破壞的窗門之外,再無損毀之處,那是說,他們回來之後,決不會再有人進人他們的房中去過。’”
方秀梅道:“無人進人他們的房內,怎會受傷呢?”
餘三省道:“這就是在下想不通的地方了,特地趕來和姑娘研商研商。”
方秀梅安起了柳眉,道:“餘兄,事情很可能更複雜了。”
餘三省道:“在下也有此感,這似是明暗並進的一場搏鬥,心機和手段,又都是各顯其極,在下也感覺到這不是一兩人所能夠完成的事,而且也不似血手門中人下的手。”
方秀梅道:“你可曾仔細看過他們兩人,是否傷在血手掌下?”
餘三省道:“在下已經仔細檢查過了,不見一點傷痕。”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也許和‘金蟬步’的傳人有關!”
餘三省道:“和‘金蟬步’的傳人有關?”
方秀梅點點頭道:“不錯,我和藍姑娘懇談甚久,藍姑娘也答允和我等坦誠合作,從藍姑娘口中,我知道了‘金蟬步’傳人的內情。”當下把詳談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餘三省臉上泛現出興奮之sè,道:“如若藍姑娘肯和我們合作,這件事倒是省去了不少困難。”
方秀梅道:“小妹覺著咱們應該設法安排一下,讓‘玉燕子’再和‘金蟬步’的傳人見上一麵。”
餘三省道:“可是讓玉燕子勸他袖手離此,不再多問此事麼?”
方秀梅道:“就算不能說服‘金蟬步’的傳人,要他離開此地,但至少也可從他口中探出一些內情來。”
語聲一頓,接道:“目下咱們已經了然了大部情形,眼下最為困擾的一件事,就是找出對周振方和商玉朗下手的人。”
餘三省道:“就情形而論。目下似乎不可能是血手門中下的手。”
方秀梅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想到了可能是那位‘金蟬步’傳人下的手了。”
餘三省道:“咱們再去瞧瞧周振方和商玉朗去,也許能夠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方秀梅點點頭,站起身子。
這當兒,隻見藍福帶著一個身背長劍的青衣老人,緩步行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