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轉眼間過去三日。
出人意外的是,三日時間內,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故。
每日早晨,那潘世奇下入地窯一次,給兩人送上一天的食物,並且帶來穿著的衣服、兵刃、暗器。
每日下入地窯,潘世奇神情都很嚴肅,嚴肅的使得方秀梅和江曉峰不便和他多談話,和兩人初見時那等談笑風生的情形,大不相同。
第四天早晨,滑世奇又提著食用之物行入地窯,而且還帶了兩包藥物,分給江曉峰、方秀梅各自一包,道:“每一包,有十粒丹丸,每日零餐之後,各自服用一粒,十粒丹服完,兩位就可以離開此地了。”
略一沉吟,接道:“也許明後日,老夫有事,不能給兩位送飯來了。”
江曉峰接過藥物道:“不要緊,這些日,麻煩老前輩已經太多,晚輩心已是極感不安,這地窖現有甚多青菜,三五日不送飯來,我們也可以借這青菜充饑。”
潘世奇點點頭,道:“那很好。”轉身向外行去。
方秀梅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說道:“老前輩,請留步片刻,晚輩有事請教。”
潘世奇回過頭來,道:“什麼事,老夫無法多停。”
方秀梅凝目望去,隻見那潘世奇神色間,有著很深的憂鬱,和很深傷感,心大感震動。
隻聽潘世奇冷漠的說道:“姑娘說吧!”
方秀梅道:“藍天義派人來這麼?
潘世奇道:“來過,但被老夫擋回去了。
方秀梅啊了一聲,道:“老前輩有心事麼?
潘世奇望了江曉峰一眼,沉吟片刻,搖搖頭,道:“沒有,兩位好好的養傷,不要辜負了拙荊,老夫去了。
他似是生恐那方秀梅再多問話,匆匆躍出地窖,蓋上石蓋。
方秀梅目睹潘世奇去後,才低聲對江曉峰道:“兄弟,情形有些不對。
江曉峰道:“小弟也瞧出來了,那位老丈似是有事隱瞞著咱們。
方秀梅輕輕歎息一聲道:“兄弟療傷吧!咱們不能辜負了那薛二娘的心意。
江曉峰道:“潘老丈臨去時,望我一眼,使小弟心大為不安,也使我想起一件事來,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方秀梅道:“什麼事,和潘老前輩有關麼?”
江曉峰道:“是的,那薛二娘為我們療傷之後,替我洗澡更衣,這情意,和慈母何異,那潘老丈亦用言語示意於我,說他們半百無後,很希望有個兒,那是分明想要我認他們為義父母了。
方秀梅道:“你當時怎麼說?”
江曉峰道:“當時,小弟吱晤以對,裝作不懂,想是傷了他們的心,唆!其實,救命之恩,何異再造,認他們作我義父母,又有何不可呢?
方秀梅搖搖頭,道:“我想事情決不這麼簡單。
江曉峰呆了一呆,道:“還有什麼事呢?
方秀梅道:“兄弟,你同留心到咱們進的食用之物,和前兩天有什麼不同麼?”
江曉峰尋思片刻,道:“味道有些不同。”
方秀梅道:“是的,前天的味道好一點,那是二娘的手藝,這兩天味道差些,那顯然不是出於二娘之手了。”
江曉峰道:“不錯,二娘一定有了事情,咱們得出去瞧瞧。”
霍然站起身。
方秀梅急急說道:“快些坐下,如是有了什麼事,你出去又於事何補?”
江曉峰道:“那薛二娘為了救我們,才有了變故,如是我們置之不問,於心何安?”
方秀梅道:“你怎知薛二娘一定有了變故?難道她不會和我們一樣的躲起來麼?”
江曉峰怔了一怔,道:“姊姊說的是。”
又緩緩坐了下去。
方秀梅道:“但看那潘老前輩的神色,事情又不像那樣簡單……”
長長歎息了一聲,才又接道:“不管那薛二娘的遭遇如何,咱們此刻都不能出去,兄弟,小不忍則亂大謀,薛二娘如是遭了不幸,咱們日後隻能替她報仇,如是薛二娘還活著,咱們的現身,隻能促成她送死。”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妹姊高見,小弟難及萬一。”
方秀梅道:“其實,你的聰明才智,都在姊姊之上,隻不過缺乏一點江湖經驗罷了。”
突聽蓬的一聲,似是一件重物倒掉在地上。
方秀梅心一動,低聲說道:“兄弟,如若姊姊的判斷不錯,這可能是那潘老前輩對咱們示警的信號。”
江曉峰呆了一呆,低聲說道:“你是說,他們來了?”
方秀梅道:“不錯,可能是藍天義找上這地窖來了。”
江曉峰道:“咱們應該如何?”
方秀梅道:“坐著不動。”
江曉峰道:“他們如要下入地窖瞧著呢?”
方秀梅道:“如若情勢真如你想的這麼壞,兄弟就不用多想,施展奪命金劍,把進入地客的人,全部殺死。”
語聲微頓,似是突然間想起一件重大事情,急急接道:“隻弟,那潘老前輩似是說過,隻要一推前麵幾個大蘿卜,這座青菜堆成的房舍就會倒下來,封鎖住出入之路。”
江曉峰道:不錯,潘老前輩這麼說過。“
方秀梅道:“好!那趕快些把它推倒。”
江曉峰成了一聲,伸手推出,隻聽一陣輕微**之聲,那青菜砌成的房舍,突問塌了下來。
潘世奇用白菜、蘿卜前砌的房舍,和出入之路,似是早已經過了很精密的算計,兩人並未感覺到青菜壓身,但那出入之路,卻已被倒塌的青菜完全堵死。
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潘兄,這是什麼地方?”
但聞潘世奇的聲音說道:“這是老夫存放青菜的地窖。”
另一個粗壯的聲音,接道:“好地方!可以放青菜,也可以藏人。”
潘活世奇緩緩說道:“兩位不信的話,不妨下去瞧瞧。”
這三人說話的聲音很大,江曉峰和方秀梅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覺陰暗的地窖,微微一亮,顯是有人開高了蓋。
接著兩聲輕響挾著一個較重的聲音。
顯然,三個都已跌落地窖之。
隻聽一聲冷笑,道:“潘兄腳步很重啊,也可以給他們一點警告。”
潘世奇道:“老夫數十年田園生活,早已把功夫擱下不少,這輕身之術麼?自是難和兩位相提並論了。”
那粗豪的聲音道:“說的倒也有理,不過適才潘兄撞倒地上的石擔,不知是何用心?”
另一個清冷的聲音接道:“那顯然是一種傳警之意了。”
潘世奇淡淡一笑,道:“兩位如是不怕麻煩,不妨在這地窯搜查就是。
良久之後,聽那聲音清冷之人說道:“看窯青菜堆積的形態,不似藏人的樣,而且窯堆積青菜甚多,也無法把它移開。”
感情,潘世奇早已經防患未然,這兩日,又采了甚多青菜,堆在答,整個地窖的空間,被青菜占了十之八,除非把青菜移出窖內,實也無法在窯翻動。
潘世奇道:“如是他們躲一時片刻,也許可能鑽入菜堆之,如是想藏上幾天,躲人那密不通風的萊準之,悶也要活活悶死了。”
半晌之後,才聽那粗豪的聲音說道:“看樣,這菜堆之,不似有人鑽入的樣。”
緊接著響起了一陣哈哈大笑,道:“潘兄,對不住啊!咱們兄弟奉命行事,實也是情非得已,你數十年清靜無為想來,也不致於不保晚年,在花甲之後,重卷入江湖恩怨之。”
潘世奇口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們奉有嚴命,自也難怪,老夫這把年紀了,哪還肯再蹈江湖是非之?不……”
那清冷的聲音接道:“潘兄可掛念二娘的安危麼?”
潘世奇道:“唉!老夫數十年來,未和江湖人物交往,數畝薄出,一片菜園,用作糊口,隻有二娘和我相伴晨昏,相依為命,我怎能不掛念於她呢?”
那清冷的聲音,道:“二娘一直無法解釋她購藥的用意,所以,藍大俠不肯放她。”
潘世奇道:“兩位剛剛看到,那藥物是配給老夫進補之用,二娘生性剛烈,她心無愧,自然是不願低頭,那是故意不講了,唉!隻怕她吃了很多苦頭了。”
那清冷的聲告應道:“苦頭麼?總是難兔要吃一點,等一會,我們回歸藍府之後,上複藍大俠,說明內情,也許就可放二娘出來了。”
潘世奇道:“那就多謝兩位了。”
片刻之後,地窯突又一暗,想是幾人都已躍上地窖而去。
江曉峰長籲一口氣,正待開口,卻被橫著神過來的一隻柔手,抓住了右碗,低聲說道:
“兄弟,不要說話。”
江曉峰心會意,立時住口不言。
等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方秀梅才輕輕歎息一聲,道:“大概走了。”
江曉峰道:“原來,那薛老前輩被抓入籃府了。”
方秀梅道:“一時之間,咱們也無法救她,兄弟,你是不是覺得很悶?”
江曉峰道:“潘老前輩設計的很好,萊牆雖然倒塌下來,但尚沒有不通氣的感覺。”
方秀梅道:“現在你可放心了,那薛二娘沒有死,咱們該吃藥了。”
兩人服過藥物,開始運氣調息。
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突然聽得一除沙沙之聲,傳人耳際。
江曉峰伸手抓起奪命金劍,凝神戒備。
方秀梅道:“兄弟,不可造次,也許是潘老前輩;”
隻聽潘世奇的聲音,傳過來,道:“兩位好麼?”
方秀梅已聽出是潘世奇的聲音,急急說道:“我們很好,老前輩無恙吧?”
潘世奇道:“他們對老夫還算客氣,但他搜查的很細心,剛剛走了不久。”
談話之間,方秀梅和江曉峰已然撥開那堆積的青菜,現出身來。
江曉峰道:“二娘的遭遇,我們都知道了,為救晚輩們……”
潘世奇搖搖頭,打斷江曉峰的話,接道:“事情過去了,你不用再提它了,我怕她這些年,專注烹任和醫道之學,擱下了功夫,無法忍受那藍天義的拷打之苦,說出了兩位的停身之處,幸好她忍了過去。
他雖然盡量想把自己語氣放的平靜,但那聲音之,仍然有些抖顫。
方秀梅道:“二娘為我等吃苦,晚輩心很是不安,恩大不言報,這份情意,晚輩永遠記在心就是。”
潘世奇道:“照日下情形看,隻要他們查不出兩位確為我們夫婦相救的證據,看來是不會太為難我們的。”
方秀梅道:“剛才,我已聽得老前輩和藍府人交談的一些經過,似乎是那兩人和老前輩早已相識了。”
潘世奇道:“不錯,他們過去認識我,說出兩人姑娘也不會陌生。”
方秀梅道:“什麼人?”
潘世奇道:“黔北雙惡、刁氏兄弟。”
江曉峰道:“是他們?”
潘世奇道:“怎麼?江世兄也認識他們麼?”
江曉峰道:“不久之前,他們還施用三絕針傷了玉燕藍家鳳,如非在下及時相救,玉燕屍骨早寒了。”
潘世奇道:“刁氏兄弟,作惡多端,兩手血腥,藍天義竟然把他們羅致手下,看起來,那藍天義當真要倒行逆施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刁氏兄弟,不難對付,但藍夭義遍尋不著兩位屍體之後,定然不會甘心,八成要再派人來,因此,老夫覺得,此地已非兩位安身之處了。“
方秀梅道:“晚輩也作此想,正想向老前輩告別。”
潘世奇道:“你們要到那裏去?”
方秀梅道:“晚輩己覺著毒傷盡愈,天涯海角,到處可以去得了。”
潘世奇搖搖頭,道:“不成,不成,二娘不會騙你們,藥物沒有服完,決不能現身見日,你們此刻離開,奔走天涯,也許可避開那藍天義的搜蹤鐵騎,但卻無法逃過毒發而亡的厄運。”
江曉峰接道:“我們也不能再留這裏,拖累老前輩了。”
潘世奇道:“老夫年過花甲,雄心早消,數十年田園生活,已使我和這個世界,互不相關,生死一人事,何足掛齒?但你們既逃出了虎口,豈能再被他們追回去?你們如毒發而亡,我那老伴二娘,一番痛苦,豈不是白受了麼?”
江曉峰道:“老前輩之意呢?”
潘世奇道:“老夫要你忍辱負重,好好的活下去。”
方秀梅道:“如我等沒有求生之心,適才就會現身出手了。”
潘世奇道:“那很好,兩位如能養好毒傷,也不枉二娘吃的一番苦了。”
方秀梅道:“老前輩似是早已經替我們想好了藏身之地。”
播世奇道:“不錯,距此不遠,有一座雜林,林有一株老榆,因為年代久遠,樹身早空,但卻仍是枝繁茂,老夫幾番忖思,覺著那株大榆樹,很安靜。”
方秀梅道:“老前輩為我等籌謀,晚輩實是感激不盡。”
潘銀世奇道:“兩位既是肯聽老夫之言,咱們立時就要動身。”
方秀梅回顧江曉峰一眼,道:“兄弟可有意見麼?”
江曉峰道:“潘老前輩愛顧盛情,咱們卻多不恭,一切悉憑潘老前輩安排了。”
潘世奇道:“兩位如此信賴老夫,咱們立時動身吧!”
方秀梅道:“此刻什麼時光了?”
潘世奇道:“深夜三更。”
三人攀上地窖,奔向雜林。
潘世奇輕車熟路,帶著兩人,行人雜林深處,找著那一處千年老榆,爬上樹頂。
果然,那老輸主幹,早已成空,潘世奇拔出身上的匕首,低聲說道:“藏在老榆樹身內,自然是不會太舒適,兩位就委屈些時日吧!好在這雜林隱密,夜晚之時,兩位不妨在林走走,老夫給你們作一個頂蓋。”
縱身躍下老榆。
方秀梅和江曉峰也撥出隨身兵刃,斬削出兩個客身之地。
為了方便,江曉峰住在下麵一層,方秀梅卻用枝幹架了一座木架,用以打坐。
這時潘世奇也替兩人作好了一個頂蓋,低聲說道:“兩位保重,老夫每日送一次食用之物,如是四日以上不來,那就是老夫出了事情…“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不論情勢如何?你們都要恪守諾言,不可擅自外出,甘餘天,很快就可以過去了。”
也不待兩人答話,縱身躍下大樹而去。
果然,潘也奇恪守著約言,每隔兩日,如約送上食用之物。
但他每日進人雜林,都是深夜之。
時光匆匆,轉眼間,又過了十餘日。
這夜,又該是潘世奇送來日用之物的日,但那潘世奇競然爽約未來。
一連日,都未再見潘世奇送上食用之物。
第七日的晚上,江曉峰再也忍耐不住,要回茅舍探查,但方秀梅一力勸阻,道:“咱們已過了甘天啦,再有五天,就是藥完毒消之日,無論如何,再多等五天。”
江曉峰道:“姊姊不餓麼?”
方秀梅道:“我內功不如你,咱們已數日未食,你既覺出饑餓,姊姊豈有不餓之理?所以,今晚我要出去獵些野味充饑。”
江曉峰道:“此事該由小弟出去才是。”
方秀梅道:“此時此情,不分男女,隻問大小,我是姊姊自是由我去了。”
江曉峰道:“好吧,那小弟追隨姊姊一起去吧!”
方秀梅道:“不成,你要守在此地,我去就來。”
掀開頂蓋,躍上樹身而去。
江曉峰抬頭望去,隻見星河耿耿,大約是二更過後時分。
這近月時光之,兩人不是躲在地窖之內,就是藏在樹身之看星光閃爍。不禁動心,爬出樹身體展一下雙臂,長籲一口氣,心卻有著恍如隔世之感。
突然間,響起了衣袂飄風之聲,一條人影,由大樹連兩側,疾掠而過。
江曉峰隻道是方秀梅,幾乎大聲呼叫,一但見那人隱入兩丈外一株大樹叢,立時住口未言。
這月來,常處黑暗之,使得何曉峰的目光,大為長進,已然看外來人一身黑色勁裝,不似秀秀梅的衣著。
片刻之後,那隱人大樹枝的人影,突然飄落實地之上,仰臉發出兩聲夜梟的怪叫。
但聞怪叫聲彼此相和,片刻間,四條人影,分由四麵行來,雲集於一處。
江曉峰緩緩把雙腿提起,全身伏在那一隻主幹之上,以木掩蔽,然後才微微探出頭去,查看敵勢。
隻見來人,都穿著一般的夜行勁裝,但身上帶的兵刃,卻是不盡一樣,有刀有劍,還有一人背插對判官筆。
但聞那後之人說道:“咱們在此林搜尋了數日夜,是可以藏身的地方,都已經找遍了,大概可以回去覆命了。”
但聞那背插判官筆的大漢說道:“這片雜樹,無人居住,那潘世奇何以常常到這裏來呢?”
江曉峰心一動,暗道:原來,他們埋伏在這裏監視那潘世奇,才找人這片雜林,這些日不見他到來,大約是發覺了被人追蹤,所以來再人林送飯。
但聞那居之人說道:“潘世奇已七日未離過那茶園茅舍,方秀梅和那小如在此林之,也該出來找些食用之物,但咱們卻沒有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在下實是想不通原因何在。”
那身背判官雙筆的少年緩緩說道:“在下之意,不如放火燒了這片來林,不管他們是否藏在這雜林之,也好回去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