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一片棉花地,眼前景物一變,隻見一座大水塘,橫擋去路。
對岸幾株高大槐楊的濃蔭下,有幾幢竹籬環繞的茅舍。
王修笑道:“一座大的墓地,遮住了視繞,咱們竟未發現這幾處農家。”
江曉峰道:“濃蔭茅舍,水sè翠綠,此地倒很雅致,但不知是否有人居住?”
王修道:“居住倒是有人居住,不過,都已連夜他遷了。”
江曉峰道:“可是老前輩勸說他們搬走的?”
王修道:“巢南子道長,以武當三玄觀所屬的百畝良田廟產,換來了這幾幢茅舍。這地方本就甚為荒涼,居民奇少,大約也就是藍夫人選上這地方訓練個二金釵的原因了。”
話語之間,已然行近茅舍。
樹後人影一閃,巢南子仗劍而出道:“江少俠。”
江曉峰微微一笑,道:“rì後武林能得重建天rì,貴門中將是出力最大的一大門派。”
巢南子道:“貧道等無能無德,致使整個武當派幾遭覆亡之災,江少俠如此誇讚,倒真叫貧道汗顏了。”
語聲一頓,接道:“兩位來了很久麼?”
王修道:“剛剛到。”
巢南子神sè一整,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王修道:“怎麼回事?”
巢南子並未立即回答,舉步直向茅舍中行去。
江曉峰本yù追問,卻被王修阻止,兩人隨在巢南子的身後,直行一座茅舍中。
巢南子掩上籬門,低聲說道:“貧道兩位師弟和門下幾個弟子,都已奉派而出,迎接天下英雄,僅有一個隨待弟子,亦被貧道派作暗樁,此地隻有貧道守護。
江曉峰道:“道長可是發現了什麼?”
巢南子道:“兩位到此之前,貧道發現了水中一條倒影,動作奇怪,一閃而逝,可惜貧道發現的太慢。沒瞧清楚,正想過去看看,兩位就及時而至。
王修道:“這等重要時刻,絕不能讓敵人混入。”
緩緩移動腳步,行出茅舍,隱身在竹籬之內,目注水塘。
江曉峰,也隨著小心翼翼的行出室外。
抬頭望去,隻見濃蔭蔽天,遮住視線。
轉目望向水塘中的倒映樹影,卻十分清明。
原來那水塘十分廣大,rì光映shè,光線特別的明朗。一枝一葉,都看的十分清楚。
這時,巢南子也緩步行了出來,目注水塘。
突然間,水塘枝葉分動,兩隻鳥雀,飛了出來,橫越水塘而去。
江曉峰心中一動,暗道:義父傳了我役鳥之術,何不用來施展一下,搜尋敵蹤。
心中念轉之時,撮唇低嘯,發出一陣鳥鳴之聲。
樹上鳥雀甚多,江曉峰一鳴百應,一時間,全都是盈耳的烏雀叫。
但他役鳥術還未到得心應手之境,隻能引發群鳥鳴唱。
飛來跳去,但卻無法用它們傳報jǐng訊,找出敵人所在。
忽然間,百鳥爭鳴,來的極為突然,隻聽得巢南子大感驚愕。
王修卻移動身子,行到江曉峰的身邊,道:“呼延兄的役鳥之術,如臂使指,稱絕人間,江少俠已得真傳了”
江曉峰聽得臉上一叫,道:“晚輩僅隻學得一點皮毛,雖引起百鳥的鳴叫,卻不能役用它們搜尋敵蹤。”
王修啊了一聲,未再多言。
江曉峰心中大感慚愧,苦苦思索下一步役鳥之法,心中愈急,愈是想不出來。
正自焦慮,突聞幾聲雀鳥驚嗚,十餘隻鳥,紛紛由空中墜地而死。
江曉峰突然縱身而起,直向一株高大的槐樹撲去。
王修、巢南子亦自jǐng覺,各自提氣躍出窗外。
且說江曉峰一躍兩丈多高,伸手抓住了一條垂下的樹枝,手腕加勁,**一拉,借勢一個大翻身,直衝而上。
但那樹枝,承受不了江曉峰這一壓力,隆然一聲,折作兩段,跌落草地。
王修高聲說道:“江兄小心。”
緊隨著飛身而起,躍上一個分叉的樹技之上。
這時,一株高大的白楊樹上。閃電奔雷一般,飛落一冬人影。
江曉峰向上躍飛,那人向下俯衝,兩條人影,攢題烙在一處。
隻聽一聲金鐵交鳴,寒芒門轉,兩人同時跌落了實地。
江曉峰就地上一個翻身,飛躍而起;對方也在同一時刻,挺身而起。
凝目望去,隻見來人又矮又瘦,穿著一身灰sè長衫。手中提著又長又寬的寶劍,幾乎要和他一樣長短。
江曉峰認得這位是曾在藍天義的壽筵之上,裝瘋賣傻的奇書生吳半風,當下冷笑一聲,道:“原來是奇書生吳半風。”
吳半風笑道:“江公子,你還沒有死啊!”
王修,巢南子,齊齊飛躍而出。分站了兩個人方位,把吳半風圍在中間。江曉峰長劍一振,道:“閣下隻有一個人嗎?”
吳半風淡然一笑道:“不錯,在下隻有一個人。”
江曉峰回顧了王修和巢南子一眼,道:“兩位替在下掠陣。”
舉劍平胸少直向吳半風逼了過去,口中說道:“閣下的劍術,造詣很深,不知願否和江某人一決勝負?”
其實,口中之言,已屬多餘,欺近吳半風,長劍一探。直向吳半風當胸刺去。
吳半風揮劍接架,兩人立時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
江曉峰年來連有奇遇,武功進境甚大,但卻一直未能有過一次放手施展的機會。
此刻遇上了吳半風,正是試驗的大好機會,放手施展,全部進擊招術,寒芒流轉。每一劍都指向那吳半風的要害大**。
吳半風寬長的大劍,揮動之間,帶著呼呼的風響,聲勢本極驚人,但因被江曉峰一陳快攻,搶去了先機,吳半鳳頓然落處劣勢。
但奇書生確是位身負絕技的人物,雖有江曉峰奇招連綿的逼攻之下,仍能鎮靜應付,未露敗象。
王修和巢南子本想出手相助,一舉澡間,能把奇書生吳半風製住,但兩人看過了江曉峰和奇書生搏鬥的形勢之後,頓然有著無從下手之感。
原來,兩人搏鬥的劍勢,綿密異常,全無空隙,縱然要出手相助,亦有著無從下手之感,隻好站在一惻,冷眼旁觀了。這時,已然是太陽下山的時分,西方天際,幻起了絢爛的晚霞,映shè在兩人飛舞的劍勢上,輪轉的寒光中,閃泛起片片紅光。
王修看著兩人搏鬥之勢,似乎是很難在極快的時間中,分出勝負,心中大為焦慮,低聲說道:“奇書生既然到此,絕非一人,更可怕的,除他之外,可能還有著後援人物,看樣子,江少俠一時間很難製服此人,但來此聚集的天下英雄,眼看很快就會有人趕到,如是讓他們再這樣打下去,勢必被吳半風發現隱密了。”
巢南子一揚長劍,道:“讓貧道去助江少俠一臂之力。”
王修道:“為了挽救整個武林同道,用不著默守江湖規戒了。”
巢南子心裏一咬牙,舉劍向上行去,心中暗作盤算道:我在夾攻之時,挾著送了一條命,使他劍路受阻,江曉峰就有取他濁命的機會了。
主意暗定,立時縱身而上,連人帶劍,直向奇書生衝了過去。
吳半風反手一劍,擋開了巢南子的劍勢,卻不料巢南子的劍雖被封到門外,竟然以血肉之軀,硬向劍上衝去。吳半風吃了一驚,急急收劍而退。
江曉峰乘勢而上,長劍連攻三招。
這三劍一氣嗬成,淩厲無比,迫的那吳半風險象環生。
吳半風手忙腳亂的擋開了三劍之後,高聲喝道:住手!“
江曉峰停下劍勢,道:“閣下不戰了?”
吳半風哈哈一笑,道:“江少俠武功jīng進極速,在下佩服的很。”
江曉峰冷冷說道:“正邪不兩立,咱們兩人之中。必有一個人要在今rì搏鬥中死亡。”
吳半風淡淡一笑,道:“為什麼一定要有一個人死亡呢?”
江曉峰望望天sè道:“無暇和你鬥口,看劍!”
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吳半風一閃避開道:“慢著,吳某人還有話說。”
江曉峰一皺眉道,問道:“什麼話,最好能快些說完。”
巢南子長劍一順,道:“江少俠,別讓他拖延時刻等候援手。”
一上步,斜裏攻上。
吳半風一招“拒虎門外”,擋住了巢南子的攻勢,笑道:“道兄,何苦拿死亡來換在下的xìng命。”
巢南子“唰唰”兩劍,道:“咱們同歸於盡,但卻死的有泰山與鴻毛之別。”
吳半風不再還手,縱身躍退,高聲說道:“慢著,聽我一言,再打不遲。”
王修接道:“道兄暫請住手。”
吳半風目光轉移到王修身上道:“王兄,在下受人之托,攜有書信一封,麵呈三兄,但目睹江少俠的身法,不禁技癢,和他對了百劍,如推巢南子道兄,拚死的打鬥,在下正是打的興起,幾乎要誤了大事。
他急水下灘一般,一口氣說完了胸中之言。
王修沉吟了一陣,道:“吳兄受何人所托?”
吳半風道:“君不語。”
王修嗬了一聲,道:“君不語現處?”
吳半風道:“這個在下不知……”
江曉峰冷冷說道:“你不知道?”
吳半風道:“這封信,他是在十rì之前,交給了在下,各位大概知道,天道教中人,都受著那藍教主嚴密的控製,君不語難以自主,在下的行動亦是無法自作決定。”
王修道:“君兄的書信,現在何處?不知可否先讓在下瞧瞧?”
吳半風道:“書信在吳某身上,這封信本是致奉王兄的,豈有不交王兄瞧看之理。”
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了過去,道:“王兄請過目。”
王修接過一瞧,那隻是一方折疊的白絹,展開瞧去,隻見上麵寫道:“十絕毒降已成。早過了對敵應用之期。兄弟想盡了辦法拖延時間,藍天義極感不滿,用盡了威逼手段,兄弟無法再拖,答應一試毒陣威力,一舉殲滅了藍天義手下七位心腹高手,藍天義雖然痛在心頭,但表麵之上,又不得不展笑容。”
藍天義目睹十絕陣威力之後,對弟大為改觀。視作心腹,待加上賓。
弟就觀察所得,藍天義對咱們這一幫武林同道,全無信任之心,縱然視為其鷹犬,亦難免遭弓藏、狗烹的命運。
目下江湖紛亂未息,藍天義似是已開始下手懲治屬下。除了役使他們和兄弟等互相殘殺之外,已開始施用藥物,逐步剝削屬下的功力和壽命。
弟看其心中仗待者,並非是被他收服的近千名武林同道,似最寄望於十二劍童和十二個飛龍童子。
弟所主持的十絕毒陣,由四十八位江湖高手組成,其間有出身正大門戶的武林健者,亦有江湖悍匪等輩。
十絕毒降,分著四sè彩衣,並此奉告,他rì若遇上,還望多加謹慎……“
下麵似是還有未盡之言,但卻突然中像想是有了事故,無法再寫下去。
王修執書沉吟了一陣,道:“這封信,似乎還未寫完?”
吳半風道:“兄弟未瞧過,不知內裏寫些什麼!”
王修道:“事尚很簡單,他在說明,藍天義已開始對他的屬下下手。”
吳半風笑一笑,道:“在下也是受害之人。”
王修道:“吳兄,服下了什麼毒藥?”
吳半風道:“在下瘋瘋癲癲,所以,藍天義不忍給在下服藥。”
王修淡淡一笑,道:“吳見這些裝瘋賣傻的神態,原來是救命保身之道。”
吳半風笑道:“在下裝瘋賣傻,騙不過你王修,同樣也騙不過藍天義。”
王修道:“這麼說來,吳兄極得藍教主的信任。”
吳半風道:“就目下情勢而言,這話倒是不錯。”
王修冷冷說道:“那麼,你吳見到此而來,是受命而來了。”
吳半風笑道:“不錯,藍天義派我來此,擇看你們虛實。”
王修道:“吳兄收獲不少吧!”
吳半風道:“羞強人意而已。”
王修道:“吳兄既是那藍教主的心腹。不知是否已把懷中之信,交給那藍教主瞧過?”
吳半風道:“如若此信被藍教主看過,隻怕那位君兄的腦袋,早已搬家了。”
王修道:“此信在吳兄身上,放了十rì之久,君兄的死活,量你也不會不知曉了。”
吳半風淡淡一笑道:“目下麼?在下確然不知。”
王修道:“吳兄,你好耐心啊。”
吳半風微微一笑,道:“怎麼?王兄,可是有些麻煩了?”
王修道:“吳兄,咱們比試耐心,也不用互打啞謎,幹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如何?”
吳半風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王修道:“那麼,吳兄到此的用心何在,可以明說了?”
吳半風突然仰天大笑,良久不絕。
王修皺皺眉頭,道:“吳兄,有什麼好笑的?”
吳半風道:“王兄號稱神算子,請算一算兄弟到此用心為何?”
王修道:“藍天義為人jiān詐,不擇手段,苦肉計、反間計,無所不用其極,因此,我們不得不小心些。”
吳半風略一沉吟,道:“王兄,你最否要給君不語回一封信?”
王修道:“信乃有憑之據,在下不想回信了。”
吳半風道:“那麼,王兄,可有什麼話,讓在下帶給君不語?”
王修道:“告訴君兄,就說在下收到了他的信。”
吳半風道:“隻這樣一句簡據的話麼?”
王修道:“我們心神相交,不用多言,一句話也就夠了。
吳半風一擺手,道:“那麼,兄弟告辭了。”
轉身向前行去。
江曉峰突然大聲喝道:“站住。”
吳半風回過臉來,仍帶著笑容,道:“江少俠有何吩咐?”
江曉峰道:“咱們比劍,還未比出個勝敗,吳兄就這樣走了,不覺著太可惜麼?”
吳半風道:“不要緊,來rì方長。將來江少俠如仍有興致,在下自當奉陪。”
江曉峰道:“巧的是,區區的興致現在就十分高漲。”
吳半風道:“可惜的很,在下要急著趕回去,回那君不語的信,無暇和江少俠比劍,留作rì後再補吧!”
雙足一點,陡然間,向前飛躍出兩丈多遠。
江曉峰道:“慢點走!再接我一百招。”
喝聲中飛躍而起,一劍向吳半風後背上刺去。
吳半風固手一劍,擋開了江曉峰的劍勢,笑道:“有道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在下今天是送信而來。”
江曉峰道:“閣下可以算作家使,但也算得是jiān細,除非你手中之劍,能勝得過我江某,今rì剛想離開此地。”
吳半風道:“聽江少俠的口氣,似是有搏殺吳某人的用心了?江曉峰道:“那就要看你的劍上造詣,能否保得住xìng命“
吳半風突然收斂了嬉笑之意,道:“殺我不足情,隻怕要破壞了你們的大事。”
江曉峰冷笑一聲,道:“你如把今rì所見,告訴了藍天義,確然要壞了我們大事。
吳半風道:“看來,在下縱然是費盡口舌,掏誠以告,也是難獲得你江少俠的諒解了。
江曉峰道:“我怎知你說的都是實話?”
吳半風道:“你無法了解,但你可以問問王修,他應該明白我說的是真是假。
江曉峰嗯了一聲,道:“閣下最好別打那逃走的主意。”
回顧了王修一眼,道:“老前輩,他的話是否可以相信?”
王修道:“讓他去吧!
緩步行近了吳半風,道:“吳兄,天下武林同道能否重見天rì,全都在此一舉,吳兄是否願為武林盡此心力,悉憑尊便了。”
吳車風微微一笑,道:“兄弟早有決定,咱們後會有期。
縱身一躍,人已到了兩丈開外,接連兩個飛躍,人已消失不見。
王修望著吳半風的會向,呆呆出神。
江曉峰緩步行上兩步,低聲說道:“老前輩,那吳半風說的可是真話?”
王修道:“半真半假,其人外麵故作瘋癲,其實,卻是一位才慧絕世的人物。
江曉峰聽得心中大惑不解,訝問道:“何謂半真半假?”
王修道:“他替君不語傳來之信,字跡顯出自君不語的手筆,自然是真。”
江曉峰道:“那假又何在呢?”
王修道:“但他來此之時,卻是奉藍天義之命而來的。”
江曉峰道:“這個,老前輩怎能瞧得出來呢?”
王修道:“事情很簡單,他目下在天道教中職位不低。嵩山之戰,使得夭道教中折損了不少高手,這吳半民本已是身當重任的人物;藍天義聞訊而來,天道教中人,必也和咱們一樣,隨時準備出動,這吳半風如是專程為送君不語之信而來,必然是直接來見一時間對他十分寶貴一如藍天義尋他不著,必然起疑,吳半風怎會鍛躲藏藏的暗中窺探,神態又那般清閑。”
江曉峰點點頭,道:“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