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藝術鑒賞活動中,審美直覺階段主要是藝術作品作用於鑒賞主體,整個心理活動相對處於被動狀態,體現為一種直觀的審美感受,那麼,審美體驗階段則主要是鑒賞主體反作用於藝術作品,整個心理活動處於一種主動狀態,體現為積極的審美再創造活動。正因為審美體驗在藝術鑒賞活動中具有如此重要的意義,魯迅才指出:“文學雖然有普遍‘性,但因讀者的體驗不同而有變化,讀者倘若沒有類似的體驗,它也就失去了效力。”
藝術鑒賞中的審美體驗,包含著許多心理因素在其中積極地活動。它必須以注意和感知作為基礎,在審美直覺的基礎上方能進行。但是,審美體驗由此更加側重於鑒賞者對於藝術作品的再創造,因此,想象、聯想和情感在其中更加活躍,發揮著更加積極和重要的作用。
審美體驗中,想象和聯想最為活躍。這是由於藝術作品提供的形象,僅僅隻是提供了藝術鑒賞的條件,要把它變為鑒賞者內心的藝術形象,就必須通過審美的聯想和想象,進行新的、再創造的活動,才能變成鑒賞者自身的東西。藝術作品中的形象還隻是一堆材料,需要鑒賞者展開想象的翅膀,才能將它們組成生動的藝術形象顯現在頭腦裏。
審美體驗中,情感也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體驗的世界也就是情感的世界,藝術鑒賞的整個過程都帶有濃鬱的感情色彩。然而,在審美體驗階段中,情感色彩更加強烈。在審美直覺階段,鑒賞主體的心理活動還處於相對被動的狀態,主要是對作品整體進行注意和感知,幾乎立刻對作品的感性直觀形式產生一種直覺的反應。而在審美體驗階段則不同,鑒賞主體的各種心理因素處於積極主動的狀態,隨著對藝術作品和藝術形象的深刻領悟和理解,鑒賞者的審美情感也被充分地調動起來,激發出來,尤其是想象和聯想更是推動著審美情感的發展深化,使之變得更加強烈和深刻。在審美體驗中,鑒賞主體的審美想象越豐富,審美理解越透徹,那麼他的審美情感就會越強烈、越深刻。
理解與創造
理解既包括對於作品的形象、情境、形式、語言的審美認知,也包括對於作品整個價值的追尋。藝術鑒賞的目標是接受者再創造的完成。鑒賞者對於作品中形象、情境、典型和意境的補充、完善與變異,正是再創造的結晶。
藝術鑒賞活動的目標是接受者再創造的完成。鑒賞主體在審美直覺和審美體驗的基礎上可以達到一種精神的自由境界,通過藝術鑒賞活動中的審美再創造活動,在藝術作品和藝術形象中直觀自身,實現本質力量的對象化。審美直覺與感知階段主要是客體(藝術作品)作用於主體(鑒賞者),體現為一種感性直觀的審美感受,獲得的是一種感官層次的悅耳悅目的審美愉快;審美體驗階段則主要是主體(鑒賞者)反作用於客體(藝術作品),體現為一種積極的審美再創造活動,獲得的是一種情感層次的悅心悅意的審美愉快;理解與創造階段則是在前麵兩個階段的基礎上,達到了一個更高的階段,通過更高層次的審美再創造活動,實現了主體(鑒賞者)與客體(藝術作品)的渾然合一,發生了共鳴與頓悟,使鑒賞主體的心靈得到淨化,精神得到升華,獲得的是一種悅誌悅神的精神人格層次上的審美偷快,完成了對藝術鑒賞的審美過程的超越。
在藝術鑒賞的理解和創造階段,同樣存在著感知、聯想、想象、情感等各種心理因素的複雜作用,但其中的理解因素最為活躍。理解既包括對於作品的形象、情境、形式、語言的審美認識,也包括對於作品整體價值的追尋。在藝術鑒賞的前兩個階段,鑒賞者首先要理解作品的藝術語言,完成對作品的審美感知和表層的理解;繼而在審美體驗階段對作品的基本意義和情感意義進行理解;在審美鑒賞的創造階段,主體要對藝術作品的整體進行深層理解,從而對作品中的形象、情境、典型和意境進行再創造。對作品的深層內涵和意蘊的理解,是鑒賞者的個性、氣質、修養等因素滲透於藝術接受之中,使自己的這些個性化因素深深融化於作品的形象之中的結果。在這個過程中,主體必然要突破他既有的審美期待,將自身的審美素質提高到一個新的層次。
鑒賞主體在審美創造階段最終獲得的審美形象,不是藝術家在作品中塑造的藝術形象的簡單還原,而是在理解作品的基礎上融人了鑒賞者自我的經曆、體驗、情感、思想和美學趣味等因素後形成的新形象,是鑒賞主體對於藝術作品語言形式的新穎理解,是新的意象和意境。
審美效應
共鳴
共鳴是指在鑒賞過程中,鑒賞者為作品中的思想情感、理想願望及人物命運所打動,從而形成的一種強烈的心靈感應狀態。不同時代、階級、民族的鑒賞者,在鑒賞同一部藝術作品時可能會產生相同或相近的審美感受,也可以稱作共鳴。
共鳴一般發生於情感強烈的藝術作品裏。它的生成既要求藝術作品蘊含著豐富情感和高超藝術魅力,也需要鑒賞者懷有相同或相近的情感和心態,二者在一種特殊的情境裏達成契合,實現心靈的溝通。共鳴的出現往詳需要鑒賞主體與藝術形象在人生經驗、心理狀態、情感意願、理想期待等方麵有著相同或相近的傾向。正如《世說新語》記載:“王處仲每酒後,輒詠‘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壺,壺邊盡缺。”即王處仲的心理狀態與詩裏所呈現的情感產生了共鳴,以至於把壺邊都打缺了。
共鳴是一個複雜的美學問題,其中既有社會的因素,又有心理的因素;既有主觀個性的因素,又有共同美方麵的因素。從表麵上看,藝術鑒賞中的共鳴表現為鑒賞主體與鑒賞對象(藝術作品、藝術形象)的共鳴;實際上,它是鑒賞主體(讀者、觀眾、聽眾)與創作主體(創造藝術形象的藝術家)之間“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共鳴,恰如魯迅說:“是彈琴人麼,別人心上也須有弦索,才會出聲,是發聲器麼,別人也須是發聲器,才會共鳴。”藝術鑒賞中的共鳴,就是藝術家通過自己的作品所傳達出來的思想情感,強烈地震撼和打動了鑒賞者的心靈,使得藝術家的心靈和鑒賞者的心靈發生共鳴。共鳴也與特定的社會心態有密切的關係,在貪官汙吏橫行的時代,包公戲觀眾最多,國難當頭之時,抗敵藝術最受歡迎。如梁息超在清末國勢羸弱的情況下最喜歡陸遊的詩歌,他激動地在陸遊的詩集後麵寫道:“集中什九言兵事,亙古男兒一放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