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不滅的希望(1 / 3)

張金如

一那一年的那一天,天黑時,張福龍一進家門,兒子就迎上來說:“奶奶發脾氣了。”再一看,妻子正在鍋灶後麵流著淚。一問才知道,上午他不在家,醫生來給母親看過病,開了張藥方,劃價後,要60多塊錢。母親向兒媳婦要錢,媳婦回答說:“我身上分文沒有,等福龍來你向他要吧。”左等右等,張福龍也沒回來,醫生起身告辭了。母親躺下了,一句話不說,一口水不喝,誰也不理睬。

張福龍回家後,連聲向老人家賠不是:“媽,我知道自己外沒法掙錢,內無力侍候。”

這一夜,張福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他同妻子商量,準備明天就進城去,一來幫母親買藥,二來也向人打聽一下可否找到活做。

第二天一大早,張福龍懷揣著妻子借來的10元錢,在妻子一遍又一遍的叮囑聲中上路了。

他將要去的地方,是離家200多公裏的省會——南京市。

二初到南京,張福龍分辨不清東西南北。不知過了多少馬路,轉了多少小巷,孤零零的他在城裏跑來跑去。渴了,就喝一口涼水;餓了,就啃一點硬餅;困了,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打個盹兒,到了晚上,他也學著別人的樣子,拾幾張破報紙墊在身下,往火車站廣場的地上一躺,望著滿天的星星,想著自己的境遇,仰天長歎。

後來在別人的指點下,張福龍手裏拿著一根小木棍,提著一隻編織袋,東跑西顛,撿起破爛來。

一個星期幹下來,大大小小的毛票加在一起,竟也有百十來塊錢。之後,他找到了一間僅有八九平方米的簡陋民房作為自己的“落腳點”。

慢慢地,他有了為他提供破爛的固定“客戶”。

如此下來,張福龍每月能掙到四五百元。拿到錢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奔郵局,把自己用汗水和辛苦換來的錢寄回家中。他深深掛念著那雖貧寒卻溫暖的家。

三歲月在撿破爛的生活中流逝。張福龍不敢寫信回家,他隻是在彙款單的附言欄中告訴家人說他“很好”,而且也有了一份“掙錢”的工作。他怕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村裏的人會看不起他的家人,笑話他的卑微。

他不甘心自己就是一個“與破爛打交道的人”。

1993年春節的一天,他看到南京市的一家電影院——“影視百花園”的門前張貼著一張招聘服務員的海報。他急急忙忙地從自己的小屋裏,翻出一套平時舍不得穿的西服,將自己上上下下收拾了一遍,徑直闖進了“影視百花園”的經理室。

也許是他純樸憨厚的本色起了作用,主持這家“影視百花園”工作的沙振榮經理二話沒說,就將他留了下來。除了給他安排一份打雜的活外,還讓他“學放電影”。自此,張福龍終於有了一份向往已久的“工作”。

在經曆了無數次與高文化層次人們的接觸後,張福龍開始意識到了自己與城裏人在知識修養上的懸殊。

張福龍坐不住了。他回到小屋,拿出了自己隨身帶來的《新華字典》,趴在地鋪上,開始了一個字一個字的學習。他憑著一股子鑽勁和韌性,將一部《新華字典》又抄寫了一遍。與此同時,他還買來了一些與中國的人文地理相關的書籍,堅持“每天一讀”。

一天,張福龍在前廳當班。當一部國產故事影片放映到半截時,一個斯文的年輕人離開了座席,走到了前廳。張福龍很納悶:“放著好好的電影不看,怎麼跑出來搖頭歎氣呢?”於是,他就走上前去詢問:“是不是嫌放映大廳裏的空調開得不夠,還是……”當這位年輕人微笑著用生硬的普通話回答時,張福龍這才發現:這個長相與中國人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原來是剛從韓國漢城來到南京中醫學院留學深造不久的學生,叫李載晃。他頭一次來“影視百花園”,是想試試自己能否看得懂中國的電影。開頭,光看畫麵還能湊和著對付,可往下一聽人物的對話,就“看”不懂了,隻好中途退場。

一切是那麼突然,又是那麼自然。幾句問候後,張福龍便直截了當地向李載晃表明自己想學習韓國語,要拜他為師。沒料到,他竟得到了對方的應允。

韓國語是一種字母文字,由40種音母組成,不但不易於記憶,寫起來也十分別扭。為了考驗張福龍是否是一時的衝動,李載晃在教完了他全部字母後,告訴張福龍:“過半月後,你再來我這裏進行測試,如果過關了,我們就可以正式上第一課了。”出乎李載晃預料的是,隻一個星期下來,張福龍就將全部韓文字母背得滾瓜爛熟,隨便怎麼抽考,張福龍都能順順暢暢寫出來。從這以後,張福龍一到下班時間就趕緊往李載晃那裏跑,韓語的功底也日漸長進。遺憾的是,半年之後,李載晃就歸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