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事?”
“沒。”
“出去。”
餘輝拉長,掠過落寞的眼裏,祁淮往後靠,徹底將自己藏匿在暗影中。
走不出,也進不去。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就像拿刀宋盡歡身上一刀一刀割,可他必須這麼做,無論是當初弄掉她的孩子,還是現在後院裏一雙雙礙人的眼睛。
他不後悔下的決定,也不會後悔。
再來幾次,他依然會做相同的選擇。
祠堂。
祠堂常年供著香,縈繞著層霧,宋盡歡打小就聞不慣那味,每年清明祭祖,她都要哭上一回。
不是難過,是熏的。
直到她的孩子住進了這裏,祠堂除了讓她變得難受,還有難過。
方桌之上供著一個小小牌位,未提半字,卻單獨放置在另一間屋裏。
宋盡歡跪下小心翼翼擦拭,“小寶,娘親又來看你了。”
和三年裏每次來的狀態不同,這一次,宋盡歡燒完紙、供完香就走了,甚至沒有流一滴淚。
日思夜念的人要見麵了,隻有期待,怎麼會哭呢?
當晚宋盡歡夢魘了。
她似乎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在夢裏,走馬觀花的看到曾經的事。
那時候,宋家在滬州一帶,也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捐了個官職雖然是掛牌,也是風光了一時。
恰逢清明,學堂上了關於《感念先祖》的祭文。
宋盡歡向來好學,課下也念叨著書看,八歲時的祁淮皮的像猴,搶了宋盡歡的書拋著玩。
“祁淮,你還給我!”宋盡歡追了兩步沒追上。
少年在陽光下洋溢著笑,把書拿在手裏轉著玩,
“你都要掉書眼裏了,一篇祭祖的有什麼好看的,清明我帶你去踏青,去不去?”
一排牙整整齊齊的裂開,宋盡歡真想給他敲了,祁淮嘴角還沒得瑟上,書就撲騰飛出去。
“咚”的悶聲,掉湖裏。
宋盡歡眼睛瞪得溜圓,“祁淮!!”
祁淮心道不好,見她憋開嘴,急的抓耳撓腮,抓過自己的書立馬塞她手裏,
“不許哭!你不就是喜歡看祖祭這文麼,不哭我帶你看真的,去看你家祖墳。”
這話見效的快,宋盡歡好奇看他,“去哪看?”連她都隻在家裏看過排位。
“那你別管,小山人自有妙計,你等著就是。”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宋盡歡就那麼信了。下了學,祁淮拉著宋盡歡往後門走,小跑到街市後的一片山。
幾個山頭長的差不多。
山說不上很高,但宋盡歡身子一向弱,走走停停兩人爬了半個多時辰。
到了山頂,兩人半天找不到墳在哪。
祁淮撓頭,“他們說的一個坡是宋家的,一個是姚家的。”
又走一段,宋盡歡指著不遠寫著姚姓的墓牌,攤手道:“那爬錯山了,我家祖宗貌似埋對麵。”
“不重要。”
祁淮拉著宋盡歡原地跪下,朝著對麵山頭磕頭,“沒事,你家祖宗眼睛好,能看見的。”
“啊?”
祁淮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圈,把帶上來的紙錢倒騰一堆,熟練的像給自己家祭祖。
宋盡歡問:“祁淮,那麼多祖宗,我們要燒給誰呀?”
祁淮問:“你記得誰?”
宋盡歡想了想,“祖父。”
祁淮繼續忽悠她,“那就他,都給他,都是一家人分什麼你我,他會把錢代交給其他祖宗的。”
領著宋盡歡又磕了三個頭。
宋盡歡閉眼,雙手合十祈福:“保佑家人永遠康健,幸福長樂。”
祁淮學著她的樣子,敞開聲,生怕隔遠的祖宗聽不見:“那宋家的老祖宗們,保佑我和阿歡一直在一塊玩,永遠不分開。”
說完,祁淮對她挑眉,狡黠的笑意在嘴角瘋狂上揚。
宋盡歡錯愣,“美的你,那可是我家祖宗。”轉頭遮著唇放肆笑出聲。
日光從斑駁的樹葉間灑下,再投在她臉上。
祁淮的心頭沒由的變得燙熱,暖暖的。
他捏捏發紅的耳根,覺得這山林一定有什麼精怪,不然一陣微風,怎麼就吹進心裏叫他心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