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不知何時已被打開,月影爭著從縫隙中擠進屋裏,星星點點,把床榻間兩道影子疊成一團。
宋盡歡感覺自己正被一座大山壓著,好沉,又好像在一堆火爐烤著。
密密麻麻順的汗珠子,順著發根滑落進脖子,浸透裏衣。
她想叫四喜把爐子移開些,啞澀喉嚨卻怎麼都張不出聲。
身上忽的一輕。
涼風蕩過,轉瞬又有什麼濕噠噠的東西貼在額間,反複更換。
直到熱毒慢慢退去,她才解脫的徹底安穩睡下。
“四喜!四喜!”
醒來宋盡歡看著旁邊床榻,心裏空落落的,直覺又告訴她昨晚有人來過。
“怎麼了夫人?”四喜匆忙放下水盆,“不舒服了?”
宋盡歡搖頭,“昨晚上你有沒有進我屋裏,或者昨晚上有沒有人來過?”
“沒有啊!不過昨晚我倒是沒怎麼睡,在屋外麵走了幾趟,就怕你叫我,做噩夢了?”
“這樣啊…”
是了,那人怎麼會來,大概是做了夢才有了錯覺。
日子一日一日滑走,院裏的樹也快禿掉。
宋盡歡本就不愛動,病了後就更懶得出院,可一個月裏,府裏總是會有幾回熱鬧是在她屋裏。
還在用早膳,門房就領了人進來。
不問,也不打招呼,宋家人的來去,似乎早成了默許。
宋盡歡擱下筷子,詫異的看去門口,“徐管家,你今日怎麼突然就來了?”
徐管家顫顫巍巍上前,渾濁的眼裏掛著笑,“叨擾到大小姐了,夫人念叨著你,讓我路過來瞧一眼。”
一個東,一個西,怎麼順的路?
宋府人來,從來都是有事,隻是事大事小。
徐管家瞟了一眼宋盡歡的臉色,見她沒有不滿,才繼續說道:
“那個……二公子婚事定下了,往後家裏花錢的地方多了,夫人如今手裏理不出閑錢,這邊的意思,是想叫姑娘再添點聘禮。”
“添聘禮?”
宋盡歡被咬出的話嗆了一口,蹙著眉,發白透著病氣的臉生了怒。
“叫一個出閣姑娘添,像話嗎?”
徐管家忐忑攥著衣角,恬著臉強笑,“夫人說,大姑娘和家中姊妹關係要好,添點什麼也沒人說道的。”
房門“啪”的重重踢開。
四喜二話不說,氣的衝上去就把人往外推,“幹啥呢?我把藥倒個爐子功夫就有人找上事來。”
徐管家上了年紀經不得力,踉蹌直連倒著後退。
“你們把姑娘當什麼了,銀票還是錢莊啊?這些年得拿了不少好東西吧,能不能留點臉?”
四喜兩眼直瞪瞪的瞅著,“那照你剛才這麼說,下次宋府還有其他公子小姐嫁人娶親的,是不是還得讓我家夫人添?”
四喜打小跟著宋盡歡,徐管家知道她的武力和脾氣,臉上深深淺淺的褶子勾出尷尬的笑,
“不是那個意思,那不是實在沒法子,不然夫人也不會惦記上大姑娘。”
宋盡歡“噯”了口氣,“四喜,你也別為難他,他也隻是個傳話的。”
她指著梳妝台,“胭脂下壓著的上鎖盒子,給他。”
四喜張開雙臂攔著,強硬道:“不給!他們回回來都沒個空手回的,本來老夫人就對你接濟娘家就不滿。”
“不差這一次了。”
宋盡歡無奈的走過去,用指頭在她額上戳了一下。
盒子還沒拿出。
外頭院中傳出尖酸刻薄的聲:
“老徐能不能麻利點,一把老骨頭磨磨蹭蹭,敘舊呢?府裏多少雜活還在等著你,等著回去挨罵吧你!”
粗短的手指放在門縫上,進個屋,差點沒把門板卸下來。
“磨磨唧唧幹啥呢?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