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三正在菜園澆地,二嫂跟頭流星般跑來告訴他:“你家來了個外地男人,一進院你媳婦就把門關上了。”又說:“這回你可不能再饒她了!”姬小三是個瘸子,到三十歲才娶上一房媳婦。媳婦卻不守婦道,跟村裏幾個騷牯子拉扯不清,今天居然……姬小三拎起鐵鍁就往村裏跑。
到了家門口,他想了想又把鐵鍁擱在一邊,去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男人哧溜一下鑽出來,兔子一般朝村外跑去。二嫂拾起一塊土坷垃砸過去,狠狠地罵:“不要臉的東西!”姬小三黑著臉踏進家門,媳婦坐在床邊抱一堆毛線有一下沒一下的打毛衣。裝的真像呀!姬小三問:“那個男的是誰?”媳婦答:“一個看穴位的陰陽先生,沒說幾句話就讓俺支走了。”“呸!幾句話能說半個鍾頭?看不揍死你!”姬小三掄起巴掌去扇媳婦,她一扭身跳開了,高聲叫罵:“你個龜孫!還來真的了,姑奶奶手裏可沒端豆腐!”倆人便打起來。姬小三嫌敗興,咣當一聲關了屋門。
院子裏來了不少人,大家都豎起耳朵聽。屋裏傳來“撲撲騰騰”的打鬧聲,後來聲音就單一了。隻聽“啪”地響一聲,姬小三就喊“還敢不敢了?”“啪”地又一聲,姬小三又喊一聲:“還敢不敢了?”二嫂和幾個婦女笑了,說:該!該!一齊趴到窗台上透過玻璃往裏麵瞧,卻一下子驚呆了。隻見瘦小的姬小三躺在下麵,媳婦騎在他身上,每打一下,姬小三就喊一聲。他是怕丟人哩。二嫂不忍心看了,淚水叭叭噠噠砸在窗台上。幾個婦女看不下去,用巴掌拍玻璃,嘭嘭嘭……姬小三的本家們也惱了,院子裏晌起了一片指責聲。小三媳婦害怕了,一骨碌從小三身上滾下來。
姬小三流著鼻血走出來,幾個本家兄弟捋胳膊卷袖揚言要教訓那娘兒們。小三媳婦嚇得不敢露頭。等了好一會兒,幾個本家兄弟正要進去,一隻瓶子從屋裏扔了出來,啪一聲碎了,大家一看,是一隻農藥瓶。“不好,小三媳婦喝藥了!二嫂搶先跑進屋,見小三媳婦歪在床上,嘴裏吐著白沫。二嫂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抱起小三媳婦,急得喊:“咋辦?咋辦?”人們呼啦一下擁進來,亂成了團。
這時有人喊了一聲:“水伯來了!”大家一下子靜下來,一齊朝外看。水伯披著外衣進來了,他是一村之長,村人敬他又怕他,因為再難纏再刁頑的人他也有辦法治住。一看這陣勢,水伯就吩咐在場的人:“黑狗去發動你家的柴油三輪,趕緊送醫院,小鎖小亮跟去幫忙;紮根媳婦羊蛋媳婦抱兩捆稻草來,一會兒車來了鋪上。都給你們記義務工!”水伯吩咐完畢,一扭頭卻發現了一個新情況,心裏什麼都清楚了。水伯又喊回這兩個婦女:“你倆別去抱稻草了,俺看小三媳婦病情嚴重,不如現在開始搶救。”倆媳婦一齊問:“咋個救法?”水伯說:“用老土法給她灌腸,你倆去茅缸裏舀一盆糞水來!”倆媳婦小跑著去了,一會兒就捏著鼻子用尿盆舀了一盆穢物。大家齊努力,小三媳婦著實喝了幾口。她哇哇大吐起來,二嫂喊:“活了,活了!”水伯吩咐接著灌。
小三媳婦一骨碌從床上下來跪在水伯麵前,鼻涕一把淚一把求水伯;“饒了俺吧,俺知道錯了。”水伯剛進門就有人說了今天的事,此時他卻裝著啥也不知道,說:“俺在給你治病,不知道你犯啥錯了。”小三媳婦咚咚叩起了響頭:“俺真知錯了,水伯你瞧俺往後的表現吧。”水伯還是不明白的樣子,搖搖頭說:“你認哪門錯?真是的。”又說,“既然你沒事了俺就走了。”他邊往外走邊驅散大夥。
眾人捂著嘴往外走,一出門都憋不住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