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笨。她們原來是雙生姐妹。當然。
金卮隻是冷漠而陌生的瞪了我們一眼,呼哨著帶眾人跑開,臨走拋下一句話:“有本事的話,殺了我複仇吧。現在我是頭兒,一切由我擔著。”
六
瓊釀幫忙我喂養雪蓮魚。她說,雪蓮子其實是少數能克製炎箭的法寶之一。很多年前,她的師父跟金卮的師父本是一對愛侶,後來一個效忠朝廷、一個不。這分歧,也許已經注定今天的結局。
小鷹在一個夜晚不告而別,也許去尋舊主。它還認得出舊主嗎?很早以前金卮問我:“如果有一天師門讓你為難了,你怎麼辦?”我說:“忠於師門?”她回答:“別!那太累了。”那時候的金卮,是我們的好友。現在的金卮算什麼?
“你是愛她的吧?”瓊釀幽幽道。
我不知道。“也許有過。也許金卮隻為了送給我瓊釀。”我凝視她一絲不亂挽起的高髻、整齊的雪白襦裙。她才是每個男人夢想的好女人。
她幫我再一次努力,想阻止殺戮,金卮不答應,還告訴我們,她已經抽出小鷹的筋、製成更強大的弓。她已經不可理喻了,我們隻能決一死戰。
“你們不足以勝過我呢!”她笑著,射出滿天火雨。
我是接不住。但那天,護身符替我擋了一擋,救我一難。她也許沒注意,但我卻發現,無堅不摧的炎箭穿不透發網。
瓊釀手中飛出迷霧般的黑網。
她不惜剃去滿頭秀發,織出這張網。
滿天火雨盡入網中,我趁機從網底穿過,直取金卮。揮劍。冰蓮子淬煉的冰劍。
我隻是想劃斷她的弓。
但她一閃,把胸膛送上我的劍鋒。合上眼睛,唇邊一朵釋然的笑。
金卮死了。同門師兄弟們消失得無影無蹤,像從沒出現過一樣。在他們最後住宿過的地方,我們找到了小鷹。它消瘦並且嗚咽,但絕對健康。金卮沒有傷害它。
經過戰場和後方的廝殺,中原和草原元氣大傷,暫時休戰。我跟瓊釀去冰山隱居,儼然也是神仙眷侶。有時候瓊釀會問,你是不是在想什麼人?我說,我在看你。
七
很多年後小鷹老了、死了,又很多年後我也老了。草原和中原換了皇帝和單於,簽了和平協定,大地的舊傷疤被新綠遮沒。瓊釀生女兒時病死。女兒很像瓊釀,非常調皮,或者說,很像她——從那天後,我再沒說出她的名字。
有一天,我的女兒帶回一個小夥子,據說他跟她曾發生誤會、射了她一箭。她帶的發網是經過這麼多年改良的,刀槍不入,他的炎箭仍然輕易穿透。“炎箭,是炎箭嗎?”我吃驚的問。他說是的。聽說從前他師父的師父忽然對他師父說,要改善炎箭、留神發網,還有,在她死了之後寨子自動解散,誰都不許再糾纏。
他師父的師父……是金卮吧?為什麼?
她不得不完成師父的命令,也明白我一定想複仇。她把我托給她的雙胞姐姐,又用一切方法取代師父的位置、刺激我們殺了她,用她的死結束一切?
我知道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了。這是她的祝福。人一無所知時,會比較幸福。
“爹你盯著我在看什麼?”女兒問。
“我在看你娘。”我回答。真的我好像看到很多年前,雪山嵌在天邊,一個紫衣女孩挽著雪色長弓,盈盈對我笑:師哥,那座冰山上聽說住著天女,你去替我走一遭,好不好?
好,金卮,你知道我永遠會說好。
阿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