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戴春風和同學們一起,總是帶頭大談特談女人的臉蛋、身段、**和屁股……尤其對鄉下流傳的黃色小調《十八摸》推崇倍至,愛不息口,反複呤唱。
去妓院玩女人是需要錢的,青年會的那一點點經費當然不夠開銷的。這形情下隻能寄望於賭。
賭博曆來有輸也有贏,但輸的總是多數。這樣還是解決不了問題,戴春風的青年會發展到偷雞摸狗,學校雖然不時得到多方麵的告狀,但迫於形勢,對青年會也無可奈何。
戴春風如此這般地折騰了一陣子,誰知好景不長。在上層建築領域裏,袁世凱篡奪了辛亥革命的成果後,開始凶相畢露,將孫中山建立的民國臨時政府逼得北遷。
袁世凱當上了大總統,仍然人心不足,夢寐以求地想複辟帝製。教育方麵,公然在國會憲法草案裏,寫上“國民教育以孔子之道為修身之術”。
憲章一經公布,各地遺老、遺少們早就對新製度深惡痛絕,這回有了袁大總統撐腰,立即蠢蠢欲動。文溪高小的老夫子們亦不例外,紛紛回籠,搖頭擺腦道:“什麼‘五育並舉’,全是一派胡言,孔聖人幾千年創下來的學風永遠是顛覆不破的!”
這些人複出後,立即伸張舊俗,成立“孔教會”,發表宣言,上呈文,與“青年會”對著幹。
這時候的校長又恢複了過去的尊嚴,對戴春風不再客氣了,在會上公開點名抨擊,並發動學生,檢舉、揭發青年會的種種越軌行為和劣跡。
恰在這裏,袁世凱針對各學校實際情況,頒布了《注重德育整頓學風令》—
“……其管理認真日有起色者實不多見,大多敷衍荒嬉,日趁放任,甚至托於自由平等之說,侮謾師長,蔑棄學規,誰諸東西各國學校取服從主義,絕不相同。倘再事因循,不加整頓,恐學風日壞,汙俗隨之,關係於世道人心者至大……著教育部行知京師各學校校長,並督頓各省教育司長,凡關於教育行政,一以整齊嚴肅為之。學生有不守學規者,應隨時斥退,以免害群而示懲敬。”
“太好了,太好了,大總統對現在的情況簡直像親眼見到一樣!”校長拿著剛發送下來的《注重德育整頓學風令》興奮地說。
校長又指著《學風令》道:“這上麵也是這麼寫的,說是‘根據考察當今各學校實際情形而製訂的’。像‘侮漫師長,蔑棄學校’,我們學校的戴春風正是這樣!我這麼大年紀了,平日他竟公然與我稱兄道弟,這這……”
提到戴春風,老學研立即恨得牙齒緊咬,道:“這害群之馬,不說他在外頭如何胡鬧、幹盡傷天害理事,單說他在學校胡作非為,就足夠懲罰他。在學校西頭的廁所裏,他專門挖了一個洞偷窺女廁所,弄得學校的先生太太們每回大小便都是提心吊膽的。”
校長道:“這類事我亦有耳聞,學校有家屬在的先生,晚上行記事也得小心,青年會的人常常用舌頭舔破窗紙偷看。現在的人真是越變越壞,有傷風化。想當初我們這一輩的人多守規矩。我結婚也是戴春風這樣年紀裏。我和老婆睡了三個多月都不曾動她一下。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間還有別的什麼,以為睡在一床就行了,到時候就生下孩子。三個多月後,我偶爾從書館裏翻得”
一套李溫的《肉團蒲》和一本詔伯虎畫的春畫,才從中受到啟發,知道幹那事。”
老學研搖頭道:“現在的人哪能跟我們那一代比,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校長道:“針對這些情況,我準備開個校務會,專門講座對戴春風的處理問題。”
老學研道:“這有什麼好討論的,布告一貼,讓青年會自己解散,把領頭的開除幾個。”
校長道:“這樣豈不太便宜了戴春風?”
老學研探過頭來:“按校長的意思……”
校長神秘兮兮地回頭,正要把他如何置戴春風的具體方案說出來,剛好看到一個人影在外晃動,忙咽下口裏的話,警惕道:“誰?”
話說自從袁世凱趕走民國臨時政府後,戴春風也意識到了時局可能對他不利。
尤其近段時間校長及學校一些老學研又恢複了過去的傲慢德性,對他視而不見,便意識到自己有可能遇上麻煩。
回想自己任青年會會長的時間之所作所為,估計照老方法會拿他開刀,於是每天派遣人盯住校長,探聽有關對他及青年會的議論。
這一天輪到毛善徐去探視。在辦公室外麵,老遠見校長和一位老學研在說話。
毛善徐自跟了戴春風後,對密探,盯梢這一類勾當也學會了不少,並大有長進。
他立即想辦法逼近校長辦公室。到了牆外,果然聽得校長在談論關於青年會和戴春風的事。
談青年會的事是由一份袁世凱新頒發的《注重德育整傷學風令》開始的。裏麵有“學生有不守學規情事,應隨時斥退,以免害群而示懲儆。”
毛善徐嚇了一跳,照這樣,他也在“斥退”之例。他家裏很窮,來這裏就讀還是得益於親戚的支肋。如果一旦“斥退”,對不起自己、對不起父母在其次,最主要親戚那裏不好交差。
如此一急,就決定一直探聽下去。但老是這樣站著不行,過往的人很多,恰見牆上貼了一張《文溪高等小學學校校規》,於是靈機一動,背著書、抬起起頭,假裝看校規,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了。
毛善徐一直聽到校長揚言要嚴懲戴春風,於是打一個冷顫,準備馬上回去告訴戴春風,剛好有一個農民模樣的人急忙闖了進來。
毛善徐在離去的時候,被校長發現,喝問道:“誰?”
毛善徐正要答應,那位農民搶先答道:“是我!”
毛善徐鬆了口氣,躲到一邊了。
這位農民是學校附近的,專門來向校長告狀,說有一位長著馬臉的學生經常在他茅棚裏鑽來鑽去,今天他老婆大便,馬臉又來了,還用手指捅下身。他老婆嚇得大叫,他提著扁擔從屋裏出來,兩人在茅棚相遇了,打了起來。那馬臉出手很凶,奪了扁擔,還把他推倒在地,然後逃之夭夭。他想來想去沒氣出,隻好告到學校,希望刹一刹歪風邪氣。
校長聞得,興奮地擊掌道:“很好,這又是一條罪狀。”說著,要來者寫一張告狀信。農民不會寫,改為老學研代筆,農民畫押。
當天,校長果然召開會議,領頭聲討和控訴青年會、戴春風的罪行。大家一致建議把他開除出校。
校長道:“不妥,這號害群之馬開除出校,在地方傷仍會興風作浪,危害鄉民,不如治他幾條罪狀,關在牢裏,讓他吃點教訓,以後才不敢放肆。”
有位老夫子道:“把他關在牢裏敢情好,隻是如何治罪,還要找出罪證來。”
校長冷笑道:“古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今大總統明令對不守學規者予以斥退,戴春風糾集烏合之眾在社會為非作歹,在學校妖言惑眾。剛才還有人告到學校,告他調戲良家女,這裏還有證據呢。”說著,出示那張家民的告狀信。
一位老學研道:“這條罪狀還算有點份量,不如先把戴春風叫來,讓他先供認畫押,再呈報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