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翻手為雲(2 / 3)

美軍說罷,毫不客氣地將梅樂斯押走。

戴笠搖搖頭,道:“這也是所謂的翻手為雲,覆手雨。”轉向毛人鳳,“對了,善徐,我剛才問你的就在路上說,這樣還安全。”

毛人鳳還是下意識地四下裏望了望,確認無人,才開口道:“是這樣的,你去上海後,我按照你的吩咐開始注意,通過安插在校長身邊的內線,終於有了進展。原來校長對你真有了猜忌,並且還成立一個‘五人小組’專事秘密監視你。”

戴笠打一個寒戰,從腳底涼到頭頂,問道:“是哪五個人?陳立夫?陳果夫?孔祥熙?陳誠?……”

毛人鳳搖搖頭,道:“不是這些公開的政敵,校長做得很怪,專門挑選了五個你意想不到的人,你防不勝防。”

戴笠目瞪口呆,很久才喃喃道:“這一招毒呀,他怎麼就把我發明的學了去?”

毛人鳳道:“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過,我知道策劃者是誰。”望了一眼戴笠,然後湊近道:“策劃者是校長,並由他親自領導。”

戴笠說:“校長這樣做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是不是要鏟除我?”

毛人鳳道:“這個……不過蔣經國秘密組織了一個叫‘建國社’的特務組織我是知道的,不是要取代……”

話分兩頭,蔣介石和陳潔如的**暴露後,輿論界一派嘩然,甚至連羅斯福都感到不安,曾打長途電話旁敲側擊試問過他和宋美齡的感情問題。當然,蔣介石肯定是一口咬定“感情好極了”的。

這件事不能不引起蔣介石驚慌,覺得很有必要舉行一個記者招待會,澄清是非,證明他的正派、他的專一、他的聖潔,更要證明他是愛宋美齡的,宋美齡是美國人的寶貝,有她在懷,美國的飛機、大炮、美鈔才會源源不斷運來幫助他收拾共產黨。

於是,蔣介石對宋美齡道:“夫人,我想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向全世界公布我們兩人的感情,主要是說我不曾有那花花事兒。”

宋美齡道:“開招待會?叫很多很多外國記者來?”她對外國記者最有興趣,尤其是高鼻子男記者。

蔣介石說:“是的,招待外國記者,當然還有中國記者。這事不澄清,傳到美國,在美國你有那麼多貴夫人姐妹,讓她們知道你的老公被別的女人勾去,這多沒麵子!”

宋美齡想了想,表示同意。

七月四日,重慶中外記者一大群集中黃山,懷著好笑的心情,參加了蔣介石的茶會。人們明明知道這對寶貝夫妻鬧出了什麼笑話,但高高在上的蔣介石夫妻,卻是正襟危坐,嚴肅之極。

“各位”,蔣介石發言,作痛心疾首狀道:“今天請各位來,是告訴大家一個新聞:我同夫人之間,感情一向很好的。”

中外記者相顧愕然。

“我是這樣的憤怒!”蔣介石說:“外麵有些無聊的人,在拚命造謠,攻擊我的私生活,你們說這好笑不好笑?可惡不可惡?可是這種謠言,一直到最近才傳到我的耳朵裏,差一點兒便誤了大事:因為夫人剛出國療養,如果這種謠言不讓我知道,夫人恰好在這個時候走了不等於證實謠言真的是實嗎?”蔣介石以拳擊桌:“我們的黨員,我們的文武官員實在太不小心,太不盡職了!他們看我日理萬機,忙不過來,就不肯把謠言向我說,怕影響了我的健康。孰不知隻要是謠言,不管真偽,凡我同誌,務須隨時報告,讓我知道,這樣才好。”他問陳布雷:“陳主任,你記下來了嗎?”

陳布雷一怔:“報告主席,記下了。”

蔣介石目光炯炯,瞪著這批中外記者道:“各位是新聞記者,耳目眾多,見多識廣,對於這些謠言,‘謠言止於智者’,各位都是‘智者’,諒必不會相信的。這一次外間對我私生活的攻擊,純粹是一種惡意的誣蔑,壞透了!”

“各位要知道,我今天領導國人,並非憑靠什麼權力和地位!我今天領導國人,完全是憑靠著我的品格!”蔣介石越說越激昂:“本人身為革命黨員,自必嚴守黨的紀律;本人又是個基督徒,自必謹守宗教的戒律!我在公私道德上如有違反紀律或戒律,則對基督、對孫總理,對千百萬為吾人目的而舍生命的同胞將成為叛徒,任何人將可依照紀律與戒律而指責或懲罰之!”蔣介石氣呼呼喝了口水,把杯子一放:“你們可以看,我每天喝的是白開水!清心寡欲,聲色名利,我都看開了,我都不要了!這個白開水便是最好的證據!”

中外記者們蠶兒食葉似的,各自埋頭記錄,各自在肚裏暗笑。

“紳士們,女士們!”宋美齡站起來發言,一口洋語,雙手撐桌,兩顆眸子滴溜溜在幾個外國記者臉上亂轉:“對於這件事情,我也應該說幾句話。”她四下點首為禮:“關於誣蔑我同蔣將軍的謠言,我比蔣將軍聽到得早,你們當然知道,女們對於這類消息,往往是比先生們知道得早。”

室內爆發出輕微的笑聲。

“我聽到有人攻擊蔣將軍私生活的謠言後,馬上告訴了蔣將軍。可是我應該鄭重地告訴你們,我絕對沒有問他:這個謠言有沒有根據?可靠性又如何?我根本沒有懷疑到蔣將軍的正直行為!”她一笑:“我可以告訴各位,我們的結婚是十分聖潔的,而且是互相親愛與互相尊重的。婚後在這二十年來的日子裏,我們的生活過得異常甜蜜!蔣將軍的道德絲毫無可指責,而我對於蔣將軍的忠實,是極端信任的。”

記者們感到背上發涼,汗毛根根豎起了。

“各位可以想象,”宋美齡道:“假如我的丈夫在外麵行為真的有如謠言所傳,我即使不怎麼樣,難道還會把各位找來,在全世界——你們的電報將到達世界每一個角落——之前為蔣將軍作可笑的辯護嗎?”

“各位!”蔣介石再發言:“我應該告訴各位,我同夫人的結合是神的意思,圓滿極了,美滿極了!聖潔極了!親愛極了!”他渴望記者們鼓掌,但見他們埋頭疾書,毫無表情,於是失望地問道:“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夫人決定明天動身,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嗎?”

“夫人!”一個洋記者立了起來。

宋美齡一笑:“嗯?”

“夫人是謠言剛起的那段時間離開重慶的嗎?”洋記者問。

“是的”。

“是去了南美嗎?”

“是的。”

“蔣將軍陪你去嗎?”

宋美齡一怔,答道:“他沒有時間。”她感到空氣突變,於是哈哈一笑說:“我是去休養去的,可不能同你們那兒夫婦渡假相比,那副甜蜜樣子呀,中國話叫做如膠似漆,分不開來。”

蔣介石的記者招待會結束後,一時間,全國的大小報紙、美國的廣搖電台、報紙,一起發布了“蔣宋婚姻美滿,蔣中正有外遇之說純屬謠言”的新聞。

至此,宋美齡的吃醋事件暫時告一個段落,但並沒有結局。

林世良命案後,孔令俊傷心至極,形容憔悴,一日她牽著名貴的外國小狗來宋美齡家串門,宋美齡見了,十分痛心,一把抱在懷裏,道:“我可憐的孩子,你怎麼成了這樣子?”

蔣介石在一旁見了,雖萬分討厭孔令俊,但也不敢有絲毫不滿意表現,“咳咳”兩聲,背著手踱出門去。

孔令俊見蔣介石一走,鼻子一酸,哭了起來,道:“小姨,我好命苦,嗚……”

宋美齡抱著孔令俊,拍著他的背也跟著鼻子酸酸,道:“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別哭,想開點。”

孔令俊於是哭得更凶了,道:“我好可憐,連胡宗南那個武大郎似的臭男人都不要我,現在好容易有個順我意的林世良,可又給戴笠活活殺死,嗚,小姨,您要替我作主……”

宋美齡的淚跟著淌了出來,安慰道:“我兒別哭,想開點,世上的男人有的是。”

孔令俊一聽,從宋美齡懷裏出來,“嗖”地一聲從兜裏掏出一塊手絹抹去眼淚,道:“世上的男人是很多,可好男人沒有,隻有一個,可他死了,小姨,你是過來人,聽我媽說你在美國也有過生死相戀的男朋友,一旦你要失去了,會是怎樣的心情?”

宋美齡見孔令俊揭了她的痛處,道:“孩子,別說了。我們宋家血統的人都是有情有義的人,對感情最看重。你很像我,我會想辦法替你出氣的。”

一會孔令俊回過神來,眼睛嘀溜溜轉,一把將臉頰上的殘淚拭去,道:“小姨,他現在怎麼樣了?”

宋美齡道:“誰怎麼樣了?”

孔令俊道:“還有誰?姨父唄,他待你好不好?”

宋美齡也從情緒中醒來,用手絹拭著麵頰,道:“他沒什麼,待我很好,狐狸精也回了上海。”

孔令俊道:“小姨,你別太相信姨父了,男人呀,都是一個樣的,像饞嘴貓,開了頭,就會沒完沒了。”

宋美齡道:“他不敢,我盯著他。”

孔令俊“撲哧”一笑。

宋美齡用手絹下意識地在臉上擦來擦去,道:“你笑什麼,是不是我臉上有什麼了?”

孔令俊笑道:“小姨的臉沒什麼,很漂亮,我笑你天真,以為盯著姨父就萬事大吉了。告訴你,我爸和媽睡一張床,我爸都有辦法半夜起來和相好幽會。”

宋美齡吃了一驚,道:“有這麼嚴重麼?”

孔令俊道:“我一點也不誇張,姨父呀,才剛剛被你抓了把柄,當然得老實一陣,不信你等著瞧!”

宋美齡這會信了,道:“這如何是好?你有沒有什麼好點的法子防止他那樣?”

孔令俊見時機已到,搖搖頭道:“沒有。就算你有條繩子牽了走,公牛都會乘人不備爬到母牛背上去。”

孔令俊說的雖是一句極粗鄙的比喻,可十分形象,所以宋美齡還是接受了,急道:“那,那……”

孔令俊竊笑著,然後回頭一本正經道:“不過,辦法不是沒有,比如,公牛身邊沒有母牛她再雄也沒辦法的。”

宋美齡覺得很有道理,點點頭,道:“嗯,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

孔令俊搶過話道:“不過不讓姨父接近女人很難是不?告訴你,小姨,對付姨父我發現一個絕招。”

宋美齡被孔令俊牽著鼻子走了很久,到孔令俊確認差不多的時候才道:“這絕招就是把戴笠——”孔令俊做了個隻有宋美齡才看得懂的手式。

宋美齡擰著眉,做沉思狀。

孔令俊道:“小姨,隻有這辦法可行。你不知,現在戴笠可抖了,撇開說他如何有勢力,如何心狠手辣,單獨說他玩女人這方麵,就令我們女同胞氣憤。在全國各地他都有公館,養了人。光重慶就有10個處,他憑什麼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其實很簡單,就一條:善於拉皮條。什麼杜月笙、周佛海、唐生明、胡宗南,這些人都是靠拉皮條結識的。還有舅舅,說起戴笠來簡直是……你可能還不知道,戴笠至少送了100個女人給舅舅……戴笠是何等聰明之人,對舅舅尚且如此,對姨父那就——其實再怎樣優秀的男人都很蠢,隻要誰對他投其所好,就把他認做心腹、知己,也不問他人品。戴笠是個人見人恨的惡棍,除了在姨父麵前像小狗一樣,對誰都是咧牙齜嘴的。小姨,你趕快想辦法,不然——”

宋美齡道:“嗯,說的極是,令俊,你不愧是我的外甥女兒。大令對戴笠很是寵愛,沒想他是靠拉皮條贏得寵愛的。戴笠也太可惡了,送了100個女人給我哥哥,這不礙事,是我們宋家給別人戴綠帽子。可大令是我的,阿雞阿鴨都可以跟他上床,豈不說明我太無價值了嗎?這不行,令俊,你知道戴笠送多少女人給你姨父了?”

孔令俊眼睛溜溜轉了一會,道:“這個我不清楚。”

宋美齡道:“你不是也養了一群包打聽麼?你舅舅的怎麼掌握得那麼清楚?”

孔令俊道:“舅舅怎麼可以跟姨父比?舅舅大多數是和戴笠兩人廝混的。姨父是國家最高長官,我隻知道每次姨父出外,戴笠那幫手下都如狼似虎地出門保駕,我的人怎麼可以探得清楚?反正不會很少,最起碼戴笠自己玩過的,肯定也會給姨父。男人就是這麼混帳的!”

宋美齡聽得頭痛了,道:“不要講了,我這人受不得刺激,就到這裏,等晚上我再盤問他,他不會不認賬的。”

是夜,蔣介石興致勃勃要和宋美齡溫存,宋美齡和衣而臥,道:“你老實交代,戴笠提供多少女人給你了?”

蔣介石當然抵賴,這不要緊,宋美齡有的是辦法,蔣介石逼急了,隻好道:“都是過去的事,以後我再也不會有那花花事兒。”

宋美齡道:“饞貓改不了好腥的習性,我不信你,你要我信你時,除非把戴笠除掉。”

蔣介石正是要用戴笠的時候,哪裏舍得?道:“古人說兔死狗烹,除戴笠是遲早的事。隻是現在共產黨還沒有消滅,去哪裏找這樣一條惡狗?”

宋美齡還是不依,蔣介石隻好掃興地回自己被窩裏睡去了。

宋美齡見這一招不靈,又找來孔令俊商量,孔令俊向她獻計,如此如此,宋美齡連連誇妙。

以後,宋美齡絕不再談除去戴笠的事,隻是蔣介石的耳朵快被告戴笠狀的話磨出老繭,於右任、馮玉祥、陳果夫……

最先出場的是陳果夫,他以蔣介石老友的身份進言道:“戴主任實在高深莫測,你得留意啊!”

“你的意思是什麼?”蔣介石知道陳果夫素與戴笠不睦,以為是還在吃醋,因此語氣頗為不悅。

“我有話早想報告你。”陳果夫拿出當年在上海他和蔣介石一起逛窯子的神態,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怕他別有用心。”

蔣介石一驚:“有憑據嗎?”

“有,有,”陳果夫道:“第一,中美合作所時的梅樂斯,對他像爸爸一樣,為什麼?”

蔣介石奇怪道:“隻聽說梅樂斯同他感情不錯,沒聽說還有什麼。”

“這就是了。”陳果夫道,“我們是在依靠美國。依靠美國什麼呢?一是武器,包括軍人;二是特工包括新式器材。但這兩個的總頭兒還是美國。戴笠對待美國朋友超出了常數,他不是收買人心是什麼?”

蔣介石無言。

“有人說,戴笠曾經同人說過:反正今天是靠美國,隻要美國肯撐腰,他戴笠也可以做中國的領袖,你說他豈不是瘋了?”

蔣介石幹瞪眼,急道:“你還有什麼證據?”

“第二,”陳果夫朝四周瞅一眼,心想老蔣房裏應不會裝著錄音機,便說:“這是想不到的,戴笠平時竟以‘東方希姆萊’自居。希姆萊是他們這一行中間的大人物,戴雨農這樣自說自話,是不是有什麼野心呢?”

“是啊,這個我知道,開羅會議期間,羅斯福還當麵向我提出要見他。還有什麼嗎?”

“有很多人告訴我,戴雨農表麵上對主席唯忠唯諾,十分聽話;但骨子裏卻在利用特工那套政策,造成自己未來獨裁統治地位的基礎。所以有時候冷眼旁觀,看他什麼檢舉貪汙等等,美其名為幫主席執法,另一方麵何嚐不是在為自己樹威?”

“這個,好像沒什麼根據吧?”

陳果夫道:“還有,軍統高幹,黃埔第一期出身的馬誌超,每逢提到戴雨農名字時,便馬上來個立正,好像提到主席那樣,要肅立致敬,表示忠誠,這又說明了什麼?這一點無疑是馬誌超之流已經識透了他的心理,才會肉麻當有趣。現在軍統一般幹部,已經養成這種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