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回了家,告訴明石:“我替你報仇了。”
明石以為她和丁溥天鬧翻了,然而細細一問,才知道並不是這麼回事,於是決定火上澆油:“他對你是不壞,可我總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
大吉洗漱完畢,坐在桌邊喝熱水,背對著明石說話:“我知道,你就是想走。”
明石反問:“你不想走?”
“我需要醫生給我輸血。給我輸血,我可以活得像個人;不給我輸血,那我就隻能是去自己找血了。”
明石一聽這話,低了頭。沉默許久之後,他忽然說道:“我有主意了,你給我一點錢!”
“幹嘛?要跑?”
“跑什麼跑!我可以先去租一小間門麵房子,靠著給人鑒定古董賺錢,如果這買賣我幹得下去,那你就離開丁溥天;如果我幹不下去,你也不至於沒了後路,大不了繼續留在丁家就是了。”
大吉放下茶杯,走到明石麵前坐了下來:“那你是總住在鋪子裏,還是夜裏回來睡?”
明石,借著夜色遮羞,對著大吉一眨眼睛:“你摸摸我,我就告訴你。”
大吉把明石狠狠的“摸”了一場。
摸到熱烈之時,兩人像要打架一樣,在炕上滾了個不可開交。大吉並沒有故意的示弱,可是不知怎的,竟然落了下風。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激動的明石就真有這樣大的熱情和力量。他曾經咬掉她一根小拇指,現在他磨牙霍霍,又要順著斷指去啃她的手掌手臂。大吉被他咬疼了,想要躲,結果他滾燙的嘴唇順著她的手臂肩膀往上走,一直濕漉漉的蹭過她的麵頰耳垂,最後咬牙切齒的嘀咕道:“我要吃了你!”
大吉在疼痛中笑出了聲音,覺得這疼痛也很甜蜜。隻可惜甜蜜的疼痛終究是稀有的,疼痛這個東西本身,本來不該甜蜜。
甜蜜的疼痛,不是真正的疼痛。真正的疼痛正在發生著,但是大吉和明石,全都沒有察覺到。
那疼痛存在於一片死寂了的荒山野嶺之中,地下古墓的坍塌與墓中毒液的溢流讓那一片土地變成了死地。初夏時節,草木凋零,也沒有蟲聲。曾經在土中盜洞穿梭的小野獸們死走逃亡,而條條通透的土洞讓古墓與外界不至於完全隔絕。
所以在橫七豎八的條石與泥土之間,一胞人形的血肉得以棲息。
那是千目。
她除了“是”千目之外,和先前的千目再無一絲相似之處。她沒了形狀和麵目,隻剩下一具血紅腥臭的殘軀。她的意識已經消失了,靈魂也沉睡了,隻剩了一點本能的念頭,那念頭像神經一樣,在她的腦海中一抽一抽的閃動。
那念頭就是她疼,還有,她要活。
換了旁人,早就死了,早就融化了,她卻沒死,卻還保留著大部分的身體器官,這足以證明她至少是個“非人”。這樣都不死,那麼,應該就不會輕易的再死了。
一道道紅線順著她潰爛的皮肉縱向遊走,紅線下麵有圓球狀的物體在蠢動,紅線無數,那圓球狀的物體也無數。忽然間,一道紅線縱裂開了,裂口中露出白色薄膜,以及薄膜下一隻鮮紅的眼珠。
然後裂口重新合攏,恢複成一道細不可見的紅線。眼珠居心叵測的蟄伏起來了,省下了能量去供給新的眼睛睜開。
這一回,千目在死過一次過後,變得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