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楊立喝了一口綠茶，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飛機周圍，乳白色的水汽越來越多，越來越濃密。
楊立心中疑惑，連忙靠近機窗往下看。飛機下方是一大片緩緩翻滾的雲海，雲海的下方，大地徐徐鋪展。大地上，河流如同藍綠色的絲帶一樣，分叉、交彙，蜿蜒向遠方。遠方，在幾條河流彙聚的地方，一片一片整整齊齊的房子看起來隻有針尖大小。它們如同紮堆的方形芝麻，聚在一起，圍成城市的輪廓。
楊立盯著機窗外的景象好一會，又抬頭望了望窗外繚繞的雲霧，漸漸感到了一些不安。他不是頭一次坐飛機了，因為工作關係，他經常出差，也算是具有豐富的“航行經驗”了。所以，此時他感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異樣。但楊立畢竟是航空業的門外漢，他說不清楚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
以窗外的景觀來看，楊立確定飛機現在已經拉上了高度，進入了平流層。
問題是……
在平流層航行的飛機實在不應該鑽入這麼厚實的雲層裏。事實上，因為平流層的高度和固有的物體特性，幾乎沒有什麼飛鳥能夠到達這個高度，也沒有多少水汽在這裏飄悠。
空姐推著服務車來往，有人要飲料，有人起身去機尾的洗手間，有小孩天真的驚呼與訝異，伴隨著母親耐心的回答。機艙內一片輕鬆祥和。楊立受到機艙內的氣氛感染，暗自自嘲了幾句，重新端起綠茶。但就在杯子即將觸口的瞬間，神差鬼使地，楊立再次向窗外看去。
雲霧翻滾著，纏繞著，愈加濃密，下方的大地已經看不見了。
楊立不由捏緊了手中的杯子。他用力過度，杯子不知不覺有些傾斜，一小潑茶水倒了出來，澆在楊立的腿上，燙到了他。
正當楊立手忙腳亂地拭擦衣物時，兩位飛行員焦灼地試圖重新與地麵指揮塔取得聯係，而空姐領班則麵色嚴肅地打開了廣播。
已經晚了。
乘客們已經不須要被通知了。
蔚藍的天空中，仿佛有生命一般的雲團裏，飛機投入了一團巨大的、刺目的白光內，消失了。
機艙內，和夏日正午的太陽光一樣強烈的光芒，還有仿佛來自地獄般的沉沉轟鳴，霎那間充斥了每一寸空間，為每一位乘客說明了一切。
2、
白光襲臨的刹那，楊立本能地縮起身子，低頭閉上眼睛。機艙裏爆發出一片尖叫。未知逼到麵前、死亡的威脅高懸頭頂，人們的驚慌與不甘徹底爆發。
楊立捂住生疼的耳朵，用力咬緊了牙關，控製住自己一同大喊的衝動。他還保持著清醒與理智。盡管，飛機失事總是一死一整艙，這理智恐怕無法給他帶來生機。
等到視野光亮恢複正常，轟鳴聲消逝，楊立緩緩抬起頭來，望向窗外。
窗外的雲層更厚、更濃，也更暗了。
機艙內，廣播不知在說些什麼，有人在哭泣、咒罵、祈禱，有情侶在瘋狂地擁吻，也有人一臉木然，呆呆坐在座位上，手足不停顫抖。還有一個中年男子，正在忘情地大笑：“哈，老子買了雙份的保險，哈哈哈……”這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忽然垮下臉，哭喪著用肥碩的手掌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嗚，什麼狗屁會議，老子本來不打算去的啊……”
楊立漠然地聽了一會，目光落到一個年輕人身上。小夥子二十歲左右，正抖著手緊緊握著一款最新的諾基亞，仿佛握著自己的性命。看到這一幕，楊立心中一動，也掏出了手機。
楊立的手機裏有幾百個號碼，但是此時此刻，他又能給誰打電話呢？
父母？同事？
一個接一個的號碼，楊立逐一翻過。
或許……
蘋果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