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2 / 3)

第一次拒絕這位母親

高中二年級暑期,我回到故鄉看望落難中的祖母、叔父、嬸母一家子。上帝帶我來到人間,惟一一件事,好像就是讀書。我直係的家庭成員中,較高文化者寥寥,但他們與生俱來就有極強烈推動別人尤其是親人中的下一輩讀書的意識,他們自小給我的一個主要教導,讀好書,讀成書。而我從小在這方麵,又是一個特別乖的孩子,不用任何人提醒,更不用監管。白天,拿起一個小凳子,就是讀書;鄉村油燈下,在桌前還是讀書做功課。有時,我也到四周走走,日落前,自家菜地必定去看看。兒時最留戀的幾個地方,屋前有相當年齡的柚子樹下,總要回憶與柚子同時生長的歡樂童年。那片已經凋零的苦楝樹林,是我和兒時夥伴經常自編自導自演社戲的地方。還有,就是跑步登上村前堤岸,可見大江東去,頓時會想到毛澤東的著名詩句:“大河上下,頓失滔滔”,便淩雲壯誌、壯誌豪情。

暑期是在對兒時的再次親曆和追戀中度過的,就要返回城市的母校了。這幾天,我敏感細微的心,發現一個不尋常的情況:家裏人尤其是祖母常常背著我,嘀咕著什麼。我很納悶,我是祖母最疼愛的長孫,我要她上天摘星星摘月亮,她也會二話不說,高飛而去。終於有一天,祖母將我單獨叫到那棵柚子樹下(祖母也知道我喜歡這棵有靈性的樹,可能覺得在這裏,會有一種特別的和諧,易於溝通),說我過繼的姐姐來信了,她和我過繼的母親最近來鄉下,十幾年沒回老家了,要順便來看看我。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隻是有一點感到奇怪,她們怎麼知道我回來?祖母說,都知道我孝順,家裏又出了這樣不幸的事,假期,我一定會回鄉下的。祖母自言自語:十幾年不見人,兒子長大了,才來關心?!我站起身,對祖母說,去外麵看看。身後還是祖母的話:我親生母親的事,瞞過我十幾年,這一個母親,見不見,認不認,叫我拿主意。

來到村裏河塘邊,我呆呆注視著平靜的水麵,思緒不知要向何方?我索性躺在石子地麵上,仰望深邃的藍色天空,問朗朗明月:今生我還藏有多少家世、身世的秘密?問燦燦星河:今生我要怎樣的付出,才能償還家世、身世、人生秘密帶給我的幸與不幸?

祖母疾步趕來,牽上我的手,要我回去。我從來不忤逆祖母,這一次自然不例外。路上,祖母又說:家裏人商量了,我還是不見,避一避,明天送我進城,去我親生母親,或我姐姐那裏。她們來,就說我先回學校了。接受親生母親,又回避這一位母親;接受異父同母的姐姐,又回避這一位同姓異父異母的姐姐,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二天一早,我為什麼也不為什麼,我有情有性似又無情無性,進城了。

後來,我的這位母親和這位姐姐,卻沒有來。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頓時一片苦澀,塞滿了黃連般的那種毒苦。

我實際上在拒絕這一位母親,還會再一次拒絕嗎?

第二次拒絕這位母親

女兒在聽完關於我這位母親的故事後,要我直接回答:如果他(顯然是指那位來過的男孩)再來,見不見?我一時竟脫口而出:不見。連女兒開始聽到我這樣迅速的回答,都有些驚訝。女兒沒再問下去,說:那好,這是你的許諾。

後來聽女兒說,不久之後那個男孩又來過一次,這次好像身邊隻有一個女孩。女兒這回又剛好是一個人在家,說我不在,甚至連門都沒有打開,讓他們走了。女兒還說:臨離開時,這個男孩身邊的那位女孩,甩進來一句話,她終生都記得,那是一個刺痛的記憶。這句話是:當官的連他家人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我知道,這句話主要是在譴責我。當時在領導崗位上的隻有我。卻也傷害了無辜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