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2 / 3)

一想到這些,他的心就顫動了。

是的,人民給了我們一百五十萬,一分一厘都不能花得冤枉,一釘一木都要用得其所嗬!這樣一筆巨款,得找一個可靠的理財能手!

他思考著—— 一望到紅樓前高聳的腳手架,就思考著;一聽到運材料的汽車喇叭聲,又思考著。一天,查房時,一位熟悉的病人對他說起,自己有一個外甥,早年在湖北大學金融係畢業,曾主管過一個大水庫工程的財務,後一直在省水電局當副科長,是個“財務通”;早兩年為了女兒頂職,退休在家閑著……李振權聽了,白口罩一拉,立即提出約見他。

幾天後,基建辦新添了一張辦公台。老“財務通”上班了。李院長先請他幫忙核對賬目。不但核對基建賬,也核對其他工程項目支出賬。算盤珠子一撥,賬單一翻,幾筆“糊塗賬”一一被查出:一樁是安裝空調設備費,多付給人家一千五百元;另一樁是工程費,白白丟掉幾百元;還有一樁,付附加費時有一項重複付款。三項共追回二千多元。

初戰告捷!基建仗迅速而又順利地展開。五百張病床的目標,看來是指日可待了。可是,放療設備呢?

李振權來到對外經委,開門見山就說:“我是來申請開設對外門診的。自己賺取外彙來添加設備。”

他的要求很快被接受。可是,在我們國家要辦成一件事,又談何容易!主管外彙的上級部門同意了,可主管業務的一個領導機關卻不批準,理由是:“你們醫院省內都滿足不了,談何對外開放?”

李院長一聽,怔住了。他據理力爭:

“黨的三中全會號召我們解放思想,將經濟搞活。廣東麵臨港澳和海外,可以而且應該實行特殊的經濟政策;隻有對外開放賺取外彙,才能最快地更新設備,滿足省內外病人的要求。”

上級機關的人仍然不放心:“那你們開放後,能保證不影響門診數量和對內床位嗎?”

李振權覺得問題提得又好氣又好笑:“你不開放對外門診,那些華僑、港澳同胞病人照樣來看病、住院。”他打開一個筆記本,將一串調查得來的情況,擺了出來;一、每天華僑與港澳同胞來看病的約三十人;二、這些人與國內病人擠在一起,常常叫苦不迭;三、醫院中常有個別私心重者,以幫掛號、“走後門”先診等手法,去套換這些人的外幣。這樣帶來的後果是,秩序混亂,外彙流入私人手中,政治上還影響我們的聲譽。最後,李振權胸有成竹地說:“開放了,不但對國內不影響門診數量,相反秩序會更好。”

上級經過再三研究,終於點頭認可。

李振權接到批準通知那天,馬上找到總務科長,來到大門口那個堆放雜物的大房裏,端詳著,核計著,完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說:“今天是星期五,請你組織人力突擊三天,下星期一,對外開放門診就在這裏開張。”

連夜,一件件雜物被搬走了,布滿灰塵的地板掃淨了,牆壁粉刷上米黃色,窗戶加了網紗,兩盆鮮麗的瑛丹,舉著花束,立在門前……就這樣,醫院隻抽了一個醫生、兩個護士和一個工人,就將這對外門診診室搞得井然有序。那些來自海外和港澳的病人,到這裏隻要花兩塊錢手續費,掛號、取藥都有人代辦;診病、治療有人引路、陪同。今年二月,他們又根據病人的需要和醫院的能力,騰出七間房子,辦起了對外開放病房。

不到半年的時間,李院長提議和主辦的對外門診及病房,共創外彙四十多萬元。他們準備用這筆錢,再進口一台鑽一60治療機。到時,連同國家撥外彙購進的一台,再加上原有的老設備,放療人數將比現在增加一倍以上,基本上可以滿足病人的需求。以前那種因設備能力不足,將鼻咽癌病人一期拖到二期,二期拖到三期,三期拖到晚期的可怕情景,再也不會重演了。這對廣大癌腫病患者,是一個多麼大的福音嗬!

院長、“花王”及其他

從一個主任醫生變成一院之長,李振權的工作性質和對象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是如何將各項工作協調統一起來的?我們可以來看看他辦公室玻璃板下,壓著的一張工作日程安排表:日期安排星期一參加門診星期二下鼻咽癌症區查房、會診。星期三下放射治療科。星期四下手術室做手術。星期五辦公會(綜合研究全院問題)星期六院周會(彙報本周和布置下周工作,會後查房。)[附注]每天早上8:00—9:00,為處理日常事務和接待來訪時間。這張日程表,是他全盤工作的一部和諧的樂章,又是他聯係群眾的橋梁,是他繼續向腫瘤醫療高峰奮進的階梯。

今天是星期五。辦公會開得簡潔、緊湊而又解決問題。會議一結束,李院長又穿上白衣工作服,腳步匆匆地向住院部大樓旁的花圃走去。

“沈師傅,你的花種養得不錯喲,你看這株蘭,五槍、六槍,真棒!”李院長誇讚著。

沈師傅一個人正在搗花泥。他是醫院裏唯一的花工,四十八歲,從小就與花打交道,尤善育蘭,人都稱他“花王”。他每天種花養花,但自己的生活卻沒有鮮花那樣的芬芳。一九五七年,他還在大學讀書時,便被錯劃成右派,後來回到廣州一個街道小廠工作。白天上工,他受人監督,勞動!改造!下了班回到家,就悶聲不響地鑽進天台上那花卉栽培的天地裏。他運用在大學裏學到的生物知識,以及祖傳的種蘭經驗,寫出了《廣東蘭蕙》一書,成為市園林學會下屬的蘭花協會一名出色的會員。這在老沈的生活中,仿佛又升起了一縷陽光。可是,它剛穿透烏雲,照到麵前,又忽而被一場風暴驅散了。一九七○年開始的“一打三反”運動,他僅因為講過江青的一句“壞話”,就被判刑五年!粉碎“四人幫”後,“花王”的問題雖然平了反,但二十多年的坎坷在他心靈中刻下的創傷也確是太深了,他依舊寡歡少言,隻是默默地勞動,搗泥、剪枝、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