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尋找新視界(3)(1 / 2)

相較之下,中國記者在這方麵的經驗還十分稚嫩。“丹增貢嘎”的故事為什麼不可以像“尼瑪”的故事那樣“開發”得更深入一些?“尼瑪”被“設置”成一個文化問題,那麼不妨讓“丹增貢嘎”回歸經濟問題。所以,記者報道家庭旅館著力點不能隻在“開”上,怎麼想到“開”的、觀念的轉變有無阻力、前期資金是怎麼籌措的、有無銀行貸款、人力如何解決的、與工商衛生等政府部門是如何協調的、客源從哪裏來、顧客反映如何、營業額多少、利潤多少、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等等。一個地區經濟發展的轉型不能隻停留在數字播報上;某種生產生活經驗的推廣不能大而化之地隻給出一個結論,忽略了更關鍵的過程;人民生活的改善、幸福感的提升也不在於形容詞用得多麼密集、圓熟……新聞有新聞的技術規範和報道技巧,它需要盡力做到客觀,也不回避一定的立場,其中的規律要尊重、要琢磨,西方記者的手法值得專心研習。總之一句話,重要的是,家庭旅館不能隻當做“話題”而要演繹成“議程”。

第三,從對事件的基本理解看。第一篇報道把青藏鐵路視作發展的契機;第二篇報道即使不是反對、抨擊,至少也是在憂慮。這一點不同是最本質、最根本性的,前兩條不同均源於此。

當今社會是個融合的時代,各種意識形態、文化心理交相碰撞。冷戰思維缺乏建設性誠意,不利於解決問題,正視、交流、溝通才是正途。西方媒體蓄意誤讀中國,耍雙重標準,同樣的事拿到別的國家去說是一個說法,換作中國就變成另一種說法——這種狀況不能說沒有,但作為一個成長中的大國,中國必須習慣麵對各種眼光、各種誤解,甚至各種挑釁。我們的思維方式不妨改一改,先不是反擊對方,而是先審視自己:我有沒有把信息傳播和輿論引導的規律用好、用巧,把自己的價值判斷說透、說全,既非公告也非直白而令人反感的宣傳。

《西藏日報》的報道隻是一個案例分析的縮影,有一些改進建議不見得僅針對它。首先,經濟建設中的成就務必實時跟進,正麵報道為主的主線要堅持,否則更無法和不同的聲音對話。

其次,對所謂正麵報道的理解不能偏狹,不能以為正麵就是謳歌,這不是新聞傳播的專業用語,正麵也要建立在符合客觀事實和發展規律的基礎上。就拿青藏鐵路的開通來說,不管出於何種動機,西方人士愛把焦點放到佛教文化與世俗文化的衝突、經濟開發與生態環境的衝突上,把現代文明視作傳統文化純潔性的對立麵,而忽略了當地民眾的生存發展權、主權國家獨立製定經濟發展戰略的自主權,也忽略了全球化是時代潮流,現代並不必然與傳統對峙,文化隻有在交融而不是閉關自守中才能煥發生機、傳祚萬世。因此,我們的經濟報道在關注某個微觀經濟事實之外,還要有意識地不斷拉大背景焦距,為受眾建構一個中觀或宏觀的認知框架,包括中國當前所處的發展階段是怎樣的,自由貿易對一個發展中國家意味著什麼,中國經濟發展、結構轉型對世界會貢獻什麼,民眾的利益需求與選擇具體有哪些表現,政府對物質文明、精神文明與生態文明的平衡協調有何考慮,西方發達國家當年在麵臨類似問題時是如何經曆過來的等。學習西方記者的經驗,把這些信息用概括材料、骨幹材料、背景材料、細節材料、引語、故事等各種手段、形式“設置”到報道議程中去,增進受眾對中國國情的了解、對曆史特殊性的了解、對文化個體差異的了解,由此才能激發真正有價值的理解乃至認同。

第三,經濟報道要特別善於抓點,抓完整的點、動態的點。值得注意的是,這個點不能是最後形成結論的那一點,而是過程中的點,透過點展示過程。有了過程,尤其是既有過程中的亮點,也有過程中的難點,一個經濟現象才真實。我們一直比較避諱談困難,尤其是報道成就時,總給人一好百好的感覺,就像“丹增貢嘎”的家庭旅館,一定隻有“樂嗬嗬”,但收益總是與風險並存、成就總是在與困難的較量中取得,還原經濟生活的本來麵貌,這樣的報道才能產生公信力。

練好內功,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我們也應當看到,西方記者的報道也未必都是典範,其中暗含的套路同樣夾雜著深深的刻板印象,也難說模範地踐行了客觀原則而不是在宣傳——盡管他們總是指責我們是宣傳機器。細細解剖一下,利於知己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