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3)

第13章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戴向軍談笑風生,假裝對丁有剛透露的兩個消息毫不在意,甚至假裝早已經知道這些消息的樣子,現在兩個人分手了,戴向軍不用裝了,才認真消化這兩個消息。

這兩個消息對他都很重要。首先說柯正勇退休,盡管柯正勇早晚要退休,戴向軍也明明知道柯正勇要退休,但當這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戴向軍還是感到非常震驚,像是柯正勇突然被“雙規”了一樣震驚。

是啊,柯正勇是什麼人,那可是比自己親娘老子都重要的人呀。雖然戴向軍現在翅膀漸漸硬了,很少有什麼事情要找柯正勇幫忙了,但有這麼人存在,自己心裏踏實,有底。再回想一下,自己能夠走到今天,很多關鍵性的問題上還多虧這個老首長指點和幫助,現在老首長突然退休,會不會是對自己未來事業不順利的一種暗示?

呸!烏鴉嘴!

戴向軍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然後又安慰自己,想著隻是心裏偶然想了一下,並沒有真說出口,所以也談不上烏鴉嘴。戴向軍甚至自己為自己開脫,想自己之所以這麼想,說明自己還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這麼想著,戴向軍就真感覺自己很高大,就決定按這個標準要求自己。

戴向軍決定盡快去看望柯正勇,明確告訴他自己知道老首長要退休了,可還是來看望他,以表明自己的為人。他相信,如果他這樣做了,柯正勇一定非常感動,說不定還能再發揮一次餘熱。當然,戴向軍想,我不是為了餘熱才去看望老首長的,而是衝著情誼去的。

柯正勇的事情想好之後,馬上就考慮呂凡凡的事情。

呂凡凡不當南國的一把手了?改當南都電信的副總?而且是排名在丁有剛之後的副總?這算是升官了嗎?是真升官還是假升官?是明升暗降吧。

戴向軍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想著如果是他自己,碰到這種情況,感覺自己是升官了還是降職了。想到最後,認定是明升暗降。他寧可在下麵的企業做一把手,也不想到上麵的管理部門做一個排名朝後的副總。不過,戴向軍又想,這隻是我自己的想法,呂凡凡未必這麼看。一方麵,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另一方麵,官場上的人和商場上的人考慮問題也不一樣,剛才丁有剛不就把這看成是升官嗎?不管怎麼樣,戴向軍想,得趕快和呂凡凡聯係,無論從哪方麵說,都該和她聯係了。

戴向軍和呂凡凡聯係的時間是晚上11點。這個時間,在內地是半夜,除非發生什麼非常緊急的情況,否則這麼晚是不會打給人家電話的,但在南都,晚上11點可以理解成是一天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間。事實上,剛才丁有剛就是被另一個電話叫走的,否則戴向軍還脫不開身。

呂凡凡回答戴向軍的電話仍然隻有三個字:回來了?

“回來了。”戴向軍說。

說完,就不知道下麵該說什麼了。

戴向軍忽然發現,在女人的問題上,自己其實還是相當“單純”的,和陳四寶或丁有剛在一起,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說,而和呂凡凡怎麼就沒有話可說了呢?

戴向軍又想了一下,覺得也不是,自己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也是有許多話可以說的呀,甚至在香港的伊麗莎白公主號郵輪上和那些根本不認識女郎,不也是能夠說許多話嗎?看來,陳四寶說對了,是自己真上心了。不過,這又顯得非常不合邏輯,為什麼對自己上心的女人反而沒有話說了呢?算了,戴向軍想,不想那麼多了,感情上的事情本來就是最說不清楚的。現在我不要把呂凡凡看成是自己喜歡的女人,而把她看成是自己公司主管部門的領導,麵對領導,我該說什麼呢?

“祝賀你,高升了!”戴向軍說。

“你消息蠻快嘛。”呂凡凡說。

戴向軍略微想了一下,給呂凡凡的感覺是他因為不好意思而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如果我一心想知道你的情況,就一定有辦法知道。”

這下該呂凡凡因為不好意思而猶豫了。

“你真的一直關心我嗎?”呂凡凡說。說的聲音非常輕,仿佛是怕傍邊有人偷聽。

戴向軍又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了。說實話,如果呂凡凡並沒有當主管部門的領導,而仍然是在南國傳呼當總經理,那麼,戴向軍直接把話岔開就是,但呂凡凡現在不南國傳呼當一把手了,而是自己企業行業主管部門的領導,戴向軍突然之間就感覺呂凡凡比以前更加親切,更加可愛,因此戴向軍就不忍心把話岔開。

“其實你升官是對我的傷害。”戴向軍說。

“哦?為什麼?”呂凡凡問。

戴向軍先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說:“以前我就感覺自己和你的差距大,所以拚著命搞了一個天安傳呼,現在剛剛感覺快趕上你了,你又升官當了我的領導,不是存心讓我趕不上嘛。”

呂凡凡電話那頭笑出咯咯聲。

“什麼趕上趕不上呀,趕上又怎麼樣?趕不上又怎麼樣?你難道真是因為我才搞了一個天安傳呼?您以為我十八呢。”呂凡凡雖然因為笑而合不攏嘴,但聲音還是順著電話線準確地傳了過來。

“我沒有以為你十八,”戴向軍說,“但你的性格具有雙重性。”

“什麼意思?”呂凡凡問。

“從工作上來說,你相當成熟,成熟得甚至超過你的實際年齡,但在情感問題上,你又相當幼稚,幼稚得根本就沒有十八,像個少女。”

呂凡凡聽戴向軍這樣一說,笑不出來了。不但笑不出來,而且還哭出來。當然,並沒有哭出聲音來,隻是眼淚掉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戴向軍說到了她的痛處,使她想到自己四十還沒有結婚,甚至還沒有正經談過戀愛。當然,她不好意思往下想,想到自己還是處女,一個四十歲的老處女!

或許,並不是因為傷心而流眼淚,恰恰相反,是因為激動而流淚。因為畢竟,戴向軍一下子說到她的心坎上。呂凡凡自己就是這麼看自己的。她認為自己政治上相當成熟,而情感上又絕對純潔,純潔到至今都還沒有讓任何男人碰過。她沒想到戴向軍把她看得這麼透,這麼準,呂凡凡當場有一種終於遇到一個知音的感覺。

“是啊,”呂凡凡說,“哪像你那麼老練,拿得起,放得下。”

戴向軍知道呂凡凡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他突然產生一個想法,不管以後怎麼樣,現在盡情地向呂凡凡抒發情感總沒有壞處。如果有緣分,自己娶一個呂凡凡這樣的老婆有什麼不好?如果沒有緣分,自己擁有呂凡凡這樣的情人不是賺了?男人和女人之間發生故事,無論從哪方麵講男人都不吃虧,考慮到自己老婆不在身邊,有一個像呂凡凡這樣情人當然是一件愜意的事情。況且呂凡凡並不是沒有身份的女人,不會因為和自己有一層關係而死纏住自己。再說,如果真纏住也是好事情呀。戴向軍想,如果自己真被呂凡凡纏住,那麼呂凡凡就要想辦法讓他和徐秀文離婚,而與老婆離婚這種事情,這辦法那辦法,到最後都是錢的辦法,如此,你呂凡凡就幫我賺錢吧。假如說我們做企業的老板是運動員,那麼你們當行業管理部門的領導就是裁判,裁判想幫運動員,那還不容易?

“對別人或許是的,”戴向軍說,“但對你不是。”

呂凡凡內心波瀾了一下,但嘴巴上卻不動聲色。

“是嗎?”呂凡凡說,“對別人怎麼了?對我怎麼了?”

戴向軍故意停頓了一下,既給呂凡凡一個聽的準備,也讓呂凡凡相信他是認真的。

“陳四寶講得對,”戴向軍說,“我對你太上心了,所以在你麵前就不敢表達了。”

呂凡凡內心的波瀾壯闊了一下,但她不打算讓她溢出來。

“陳四寶是誰?”呂凡凡問。

“我一個老鄉,好朋友,在香港。”

“你到香港就是找他的?”呂凡凡仍然避重就輕。

戴向軍說是。

“你把我們的事情對他說了?”呂凡凡問。

“我也不想說的,”戴向軍說,“但實在忍不住,憋在心裏太難受了,不找一個人說說實在受不了,所以就說了。”

呂凡凡沸騰了,明顯感到胸口的血液往嗓子上麵湧。

“說什麼了?”呂凡凡問。有點變聲,但內容仍然清晰。

“說什麼你還不知道呀?”戴向軍說,“你真是冷血動物?真是心中隻有事業沒有愛情?真不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呂凡凡再次湧出眼淚。這次比剛才嚴重,因為伴隨眼淚的還有鼻涕,戴向軍並沒有聽見她流眼淚的聲音,但呂凡凡擤鼻涕的聲音被戴向軍聽出來了。於是,他看到了機會,一個過了這個時機今後可能要花很長時間才能突破的機會。

“你在家嗎?”戴向軍問。

呂凡凡發出一個非常含糊的聲音,但戴向軍仍然能聽出清晰的意思--“是。”

“我能來看你嗎?”戴向軍問。這次是戴向軍聲音非常輕。

雖然輕,但穿透力極強,隔著電話線,直接穿透到呂凡凡的大腦裏,不,應該說是直接鑽到呂凡凡的心裏。

呂凡凡不說話。從電話裏麵傳過來的,隻有呂凡凡的呼吸聲。戴向軍沒有想到一個弱女子竟然能有這麼大的呼吸聲。

他膽子大了一些。說:“我過來。”然後,沒等呂凡凡回答,立刻把電話掛了。

戴向軍在去看望柯正勇的時候,曾經為自己應該帶什麼禮物犯了一些愁,但並沒有愁多久就忽然開朗。帶什麼?帶現金呀!戴向軍忽然發現,送禮最好送現金。現金可以換成任何東西,收禮的人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在任何時候把它變成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即便遇到極端的情況,收禮人是葛郎台,什麼都不喜歡,就喜歡錢,也沒關係,他可以自己在家把房門關上,再拉上窗簾,數錢就是。所以,對於收禮的人來說,隻有收錢最實用。另外,送現金一目了然,不需要收禮人費勁計算收到的東西到底值多少錢,避免因錯誤估算而對送禮人或對收禮人造成不公平。比如有些人喜歡送名人字畫,看上去是雅了,但常常會發生收禮人把贗品認做珍品或把珍品認作贗品的情況,造成雙方誤解,達不到送禮的目的,影響送禮效率,所以,為了提高送禮效率,最好還是送現金。不過,戴向軍這次給柯正勇送現金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隻是感覺柯正勇馬上就要退休了,一定很失落,這時候,自己送現金他一定很感動,就好比柯正勇當年剛剛從部隊轉業的時候,一下子沒有人喊首長了,非常失落,而戴向軍在“黃埔二期”一天到晚“首長”長“首長”短,搞得他很感動一樣,而當初正是由於柯正勇的感動,才導致戴向軍沒有去勞改局,改去交管局,最終才有了他今天的輝煌。今天,戴向軍破費一些金子,即便不能達到當初喊“首長”同樣的效果,他也認了,就算是對柯正勇這麼多年來對他關照的一個最後報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