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事逢雙。要說這個“南都紅樓”,還真是塊風水寶地,不僅順利地為戴向軍解決了過境中繼線的問題,而且還為實現南都香港兩地尋呼聯網籌集到開發資金。
毋庸質疑,資金問題是企業發展的首要問題,具體到兩地尋呼聯網這個項目來說,解決過境中繼線當然是第一步,但還必須有足夠的資金,否則,光憑中繼線是不能實現兩地聯網的。當初柯正勇給戴向軍推薦這個度假村的時候,首先就問戴向軍的資金情況,戴向軍回答說資金沒問題,但那是在公司正常經營狀況下的沒有問題,現在經過一係列的折騰,包括收購度假村的費用,給柯正勇的提成,以及裝修度假村的開銷,把公司的備用金甚至是流動資金折騰得差不多了,這時候再開發香港與南都聯通新業務,資金上肯定存在缺口,而且是大缺口。怎麼辦?
戴向軍現在與柯正勇的關係已經實現突破了,所以也不用藏著掖著,對柯正勇說了實話,請他幫著想辦法。柯正勇說,通過這次交往,老依對你印象不錯,要不然我去探一下口氣,看能不能按華安集團內部資金拆借程序解決一些。戴向軍想了想,說不行,因為華安集團是正經的國家單位,與上麵保持高度的一致,既然上麵對南都的改革開放的支持是隻給政策不給錢,那麼華安集團對南都天安的支持也應該如此,隻給批文不給鈔票。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說法,但也多少反映了戴向軍的真實想法。戴向軍一方麵不相信單單憑依長征的一個印象不錯就真能給他拆借資金,另一方麵他也知道華安不好惹,伴君如伴虎,他不想與華安集團建立太緊密的關係,否則說不定哪一天就要惹出大麻煩。別的不說,就是按照正常的程序來審計一下,南都天安可能就吃不了兜著。戴向軍想,如果向華安拆借,還不如拉陳四寶入股了。拉陳四寶入股至少不會有諸如審計這樣的麻煩,再說本來就講好的,如果戴向軍到香港發展就帶上陳四寶一起做,現在開發兩地聯網,要在香港投資,不正好是來香港發展了嗎?但戴向軍不想現在就拉陳四寶進來,因為現在他的兩地聯網還沒有正式啟動,他的公司好比是原始股,一旦聯網啟動,公司利潤將成倍增長,好比原始股獲得上市流通了,股價也要成倍地往上翻,這個時候讓陳四寶入股,不等於讓他分原始股嗎?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在商言商,戴向軍不可能讓陳四寶來分享他的原始成果。
既然對陳四寶都如此,那麼對其他合作者當然更是考慮都不用考慮了。
柯正勇被他搞糊塗了,不知道戴向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該怎麼樣才行。直到最後,戴向軍才亮出他的底牌--想拿“南都紅樓”做抵押,向銀行貸款。
柯正勇明白戴向軍的真實目的了。但同時也感到腦袋大了。柯正勇知道,如果要想用“南都紅樓”向銀行貸款,首先就必須讓度假村合法化,而這個度假村是當年經濟過熱的產物,還沒有完成國家政策就變了,所以手續並沒有完善。別的不說,單就改變土地用途這一項,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走關係,還需要補交差價。
“錢沒有問題,”戴向軍說,“我可以先在流動資金上擠一點,等貸款一下來再補上。”
柯正勇在吸煙,沒有說話,他發覺自己已經被戴向軍套住了,想幫他得幫他,不想幫他也要幫他,否則,分分鍾都可以進牢房。
柯正勇忽然發現自己很不合算,老革命了,是黨的人,隻要不死,每月都有退休金,而且退休金隨著機關幹部的工資調整不斷地向上浮動,總能保持體麵的生活開銷,即便死了,也沒關係,連火葬費都由公家出,心安理得,既然如此,我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柯正勇想,鬧得成天不得安寧,提心吊膽,而且還像是戴向軍這小子的馬仔了。
“要不然這樣,”柯正勇說,“那筆提成在我那裏閑著也是閑著,幹脆先給你救急。”
柯正勇說的誠懇,絲毫看不出是想給自己解套的樣子,但是,戴向軍馬上就曉得他是什麼意思了。
“那怎麼行,”戴向軍說,“公歸公,私歸私,不能公私不分。公司就是再困難,也不能花您顧問的錢。怎麼,您怕有後遺症呀?”
“那倒不是。”柯正勇說。
“是也晚了,”戴向軍說,“一碼歸一碼。業務提成是合法的,您大可不必擔心。假如真不合法,您退了也不能脫得了幹係,說不定反而扯出麻煩來。哎對了,陳四寶現在在香港專門做金融服務生意,您要是不放心,我幫您把那筆提成轉移出去,毛毛快拿到綠卡了吧?如果有這筆錢,直接可以申請投資移民,您也可以隨時到國外享福去。”
柯正勇知道自己脖子上的套解不掉了,而且越勒越緊。既然如此,不如接受戴向軍的建議,通過陳四寶的地下錢莊把那幾百萬的“業務提成”轉移到國外,自己再賣一下老資格,幫著戴向軍把度假村手續補齊了。一不做,二不休,一個幾百萬是死,兩個幾百萬也是死,總不能槍斃兩次吧,所以,不能白幫忙,這次不用戴向軍“孝敬”,柯正勇自己就開出了條件--事成之後,直接把“特別顧問費”打到他兒子毛毛在國外的帳戶上。
“沒問題。”戴向軍說,“絕對沒問題。一切按老首長的指示辦。”
雖說沒問題了,但是在後來的實際操作當中還是出現了問題。問題出在戴向軍並沒有把“南都紅樓”的產權辦在天安公司名下,而是另外成立一家公司,天佑實業,並且這家新公司天佑實業的法定代表人不是戴向軍,而是他弟弟。這無疑又給柯正勇的工作增添了難度。因為如果直接辦在天安公司的名下,柯正勇還可以打華安牌,利用“華安”這個嚇人的名字開路,工作好做許多,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不知名的所謂“天佑實業有限責任公司”,讓柯正勇把度假村辦在這樣一個私人企業名下,工作難度和事後風險都增大了許多。
戴向軍提出增加“顧問費”,柯正勇搖頭,說不是費用問題,而確實是他的能力有限,既然你願意花錢,不如另找其他人想想辦法。
戴向軍感覺到柯正勇對他有情緒了,不能逼得太急,做了讓步,先把“南都紅樓”辦在天安公司名下,實現合法化,然後再過戶到他弟弟當法定代表人的天佑實業公司名下。雖然這樣做不僅耽誤時間,而且增加費用,但也隻能這樣。等一切辦妥當之後,向銀行貸款的事情反而簡單了,因為銀行向來就是勢利眼,幫富不幫窮,行長跟著戴向軍到“南都紅樓”溫泉裏麵一泡,渾身軟了,既然有現成的手續合法的度假村做抵押,幹嗎不貸?
等貸款下來之後,柯正勇後悔了。他感覺戴向軍當初給他的太少了,因為這個相當於白送給戴向軍南都紅樓,在經曆補繳差價改變土地用途等一係列手續之後,竟然被評估出幾個億的價值,而戴向軍給他的總共不到一個零頭。既然如此,柯正勇想,我讓兒子毛毛出國幹什麼?當初還不如不讓兒子出國,讓他注冊一個公司,把這個度假村“處理”給毛毛算了。不過,後悔沒有用,隻怪自己老不開竅。可柯正勇沒有想到,“開竅”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也是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差異,特別是在社會轉型期,是不是及時“開竅”是決定一個人能不能瓜分更多社會財富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即便當初柯正勇的兒子毛毛沒有出國,而是自己注冊了一家公司,並且柯正勇大著膽子把這個度假村給了自己的兒子,他兒子毛毛就一定能讓“野豬林”成為今天的“南都紅樓”嗎?幾乎可以肯定地說,不會。至於戴向軍後來利用這個“南都紅樓”玩了一個更大的超級大陰謀,則更是柯正勇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戴向軍再次去香港。這次不是陳四寶請他去排場的,而是他主動過去的,目的是實施他的兩地尋呼聯網計劃。
事先,戴向軍給陳四寶打過電話,說他要過來。陳四寶說好啊,一個人不成宴,我好長時間沒有上伊麗莎白公主號了。戴向軍說算了,這次就不上去了。陳四寶問為什麼?是不是帶著你那個呂凡凡一起過來?戴向軍笑了,說不是。陳四寶說那是為什麼呀?戴向軍說忙。陳四寶說忙個屁,忙你還來香港,來香港不就是為了瀟灑的嘛。戴向軍笑笑,說不是,上次我就對你講過,我要來香港發展,還打算和你一起做,這不,真來了。陳四寶聽出戴向軍不是開玩笑,就認真了一些,問他具體做什麼生意?戴向軍又笑了笑,說合法生意。陳四寶說我知道是合法生意,像你這樣頭上戴著紅帽子、家裏藏著綠票子的“紅頂商人”,不需要做違法生意。戴向軍再次笑笑,說一言兩語講不清楚,來了當麵說吧。陳四寶說好,我等著你。
兩個人見麵,戴向軍發現陳四寶手上多了一個行頭--老大的一塊磚頭,黑的。戴向軍沒有問,但眼睛卻盯著。陳四寶得意,當麵演示,拉出一根天線,按了幾個數字,然後對著它說起了廣東話,像是給手下的人發指令。
“對講機?”戴向軍問。
“算是吧,”陳四寶說,“但比對講機好,跟坐機電話連通的,想打哪裏就打哪裏。香港人它叫‘大哥大’,我看就是一個無線電話。”
“能打國內嗎?”戴向軍又問。
“美國都能打。”陳四寶說。
戴向軍似乎不信,讓他打一個南都的電話試試。
陳四寶問他打哪裏。戴向軍本來想說你就打給我吧,但想到此時他人在香港,自然不能跑回南都聽電話,於是讓陳四寶打給周柏林,報了周柏林的電話號碼。
陳四寶得意地按著鍵,不一會兒,通了。他不說話,手臂一伸,直接把“大哥大”遞給戴向軍,然後故意把臉背過去,抽煙,免得戴向軍懷疑他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