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作文課,我要求學生們人人寫一篇作文,要求寫一個熟人,必須寫出這個人的性格特點,寫畢後,要在全班讀,讓同學們評著象不象,象了就不重寫,否則重寫。
布置完畢,學生們就匆匆動筆寫起來。我坐在講台上,望著這一個個才十來歲,稚氣十足的孩子們,緊握手中的筆,在小作文本上沙沙地寫著,寫著,寫著,不一會就見有人,時而撓耳,時而抓腮,時而呆筆,兩眼發直呆想,時而又埋頭動筆沙沙地寫著。教室裏,靜得能聽到孩子們粗重的喘息聲和空氣流動的聲音。孩子們都沉入他們的思想王國裏去了。
就在這寂靜中,弦繃得緊緊的,可突然,就聽到“不——”的一聲,那起音很重,尾音拖長長的。有學生,寫作文,已忘了自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在這寂靜之中,很響地放了一個帶有抒情,感歎之聲的屁。
嘩——
那弦緊作文的弦斷了,孩子們都低低地笑了出來,停下了手中的筆,看我。我本來想斷嚇一聲:“笑人莫笑屁,笑屁沒誌氣,笑什麼!”可是,看著孩子們低聲吃吃的笑的樣子,想著這屁的音韻,連我自己也抑製不住自己地笑出了聲來,學生們看我一笑,嘩地就笑開了,一時,課堂裏,隻聽到童稚的哈哈笑聲,那氣氛也由寂靜變得活躍;就如那死寂炎熱的夏天裏,忽然狂起了大風大雨一般。
“啊!是他放的,是他放的!”
“噫!寫作文把屁都掙出來了。”
這時,我就看到了最後一排左邊的那孩子紅了臉,極為不好意思地也笑。
就讓孩子們笑了一會,我才又製止他們,讓繼續作文。
這作文我要求是利用一節課完成,第二節課講畢。
到講評作文時,我就又想到了作文課上,那學生很響亮的屁!想寫作文,把屁都掙出來了,作文一定不錯!就特意選了他的看。他寫的是他的小弟弟,是這樣寫的——
我的小弟弟,他天一亮就起床,洗了臉就去學校。
在學校,做了作業就去玩,玩夠了又進教室。
一放學,他就回家,回家做了作業,天黑了,就上床睡覺。
這篇作文寫的怎麼樣,我不斷言,讀者自有明鑒。寫作文把屁都掙出來了,可見他已努力了。也讓我深深明白,作文是不易的!
二
上美術課,我讓學生畫人。這一學生,坐在方凳上,做出動作,由學生照著畫。我也跟著畫。我教學生,畫畫要講求透視,要有比例結構,然後,就示範著,先打比例結構,最後一筆,一筆地畫。到畫時,我就專心至致地沉入到做畫裏去了,到畫畢,我問學生:“象不象!”
我滿以為學生會恭維我,沒想學生卻說:
“你畫的是大人!”
我的火熱的心,一下涼了。放下筆,去看學生們的畫,一看,真讓我哭笑不得,他們的畫,哪有什麼透視,比例和結構呀!完全是憑自己的性子畫,有的畫的頭很大,可身子卻很小,腿細如麻杆;有的,頭大如核桃,可身子卻大得出奇,腿又如火柴棍;還有的頭大如鬥,身子細如枯枝,腿卻粗得如兩根柱子。而且,那眉毛一律是彎的,眼睛一律是圓的,鼻子一律是三角的,嘴巴一律是扁圓或一彎的,身子是方的……那被畫者,是坐在凳子上的,可是,這人在他們的筆下,又咋能在凳子上坐的住呢!有的是溜下凳子來了,有的是鑽到凳子裏去了。
那被畫的學生,是蹺的二郎腿,他們就畫成一個交叉的X狀……看著這些畫,我真想大怒,嚇斥一頓:畫畫是要講透視,有比例和結構的,你們這畫的是畫嗎?你們看,那人的眼睛圓的嗎?鼻子是三角的嗎?嘴巴是扁圓或那一彎嗎?身子能是四方的嗎?二郎腿能是“X”狀;他們的童稚的心,是不受約束極富想象的,由他們的個性隨意畫。
什麼透視呀,比例呀結構呀,見鬼去吧!看著那一幅幅畫,誰又能說他們畫的不象呢!他們畫的都是小孩子呢!象不象那坐在凳子上的被畫者,沒關係,關鍵的是,他們畫的是小孩子。那小孩子都在笑,或張開嘴大笑,或抿著嘴笑,那人的樣子也極富動感。那每一幅畫,就代表了一顆童稚純真的心靈,那畫中的人物是他們童稚的心裏的人物。
一看他們的話,我再看我的畫,我方發現我的畫遜色了,沒一點動感,呆板,僵硬。這是被教條的框框套限製,沒有加入任何想象或感情的人物畫。
啊!孩子們的心中,畫出的人,許就是這個樣子,為什麼要用教條,去捆綁損傷他們的極富想象力的童稚純真的心呢!我馬上轉怒為笑,連讚道:
啊!你們畫的真好,畫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