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 等待(1 / 1)

京之春

他們認識了三年。二人同是羞澀內向,個性保守。他從來沒在她麵前提過愛,她依稀可從他羞澀眼眸中察覺那一股灼灼愛意。幾次三番,她向他暗示鼓勵,他卻仍是木呐呆傻,不敢開口。歲月飄逝,三年後她跟另一個男孩訂婚了,在訂婚前夕卻仍忘不了他。

“如果他現在開口,說出那一句話,我還願意回到他的懷抱。”在親友祝福聲中她這麼想著,可是他什麼也沒表示,隻不過眼神裏多了一股淡淡的憂鬱。

終於,到了結婚前夕,在她新婚的喜悅中卻摻雜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如果他現在開口,說出那一句話,我還願意放棄一切,選擇這份遲來的幸福。”在試穿新婚禮服的一刻她這麼想著,可是他什麼也沒表示,隻不過眼神中的憂鬱更濃了些。

五十年後,二人都已白發蒼蒼。終於,她先倒了下去,在病危中,他遠從外地來看她。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把一生中的疑惑與等待化成一句問話:“告訴我,你究竟在等待什麼?”他四顧無人,顫抖著聲音說出了也是他一生中的彷徨與等待:“我在等你。”“等我什麼?”“等你先開口啊!”

記獵

凸凹

在埡裏,我家是獵戶。

曾祖父的獵跡,我知道得甚少,便沒有幾個字可寫。

祖父與父親打獵的方式不同,收益亦不同。祖父打獵的方式很傳統,為下絆索。在獵物蹄跡繁遝的棧道上,埋下絆索,三五天去尋勘一次,屬坐等式。這種方式獲得的獵物,隻能是一些走獸,且多是一些腴重的走獸,如山羊,如野鹿。輕捷的走獸,比如野兔,狐狸:體輕,快捷,踏到絆索處,未等輔助絆索的那個陷阱陷下去,蹄腿早已蹦到前麵去了。所以,祖父很恨這樣的獸。遇到被別的獸咬傷了的野兔,祖父會窮追不舍,用手中的棍子把它打翻。一年裏,也偶或套到一兩隻懵懂的狐狸,祖父會獰笑著,給它活扒皮。

遇到祖父給狐狸活扒皮的時候,我心裏忐忑,欲看又有些怯。將那隻套住的活狐狸掛在樹權上,在狐嘴裏塞上一團東西,便開始從嘴的豁處下刀。狐猩頭上的皮很薄,很難剝,須小心地慢慢動作。待頭皮剝下頸處,祖父便長長地噓一口氣,把刀子擱到一邊,徒手攥住剝下的皮脈,用力往下拉。會聽到嘶嘶的微音。俄頃,狐的皮便被整個地捋下來了。

剝光了皮的狐狸,像一個粉紅的嬰兒。

解了束縛,將裸體的狐放到地上,狐淒然地叫著,在腳下跌撞努力了很長時間,才不情願地死去。那場麵,很生動,很悲壯。

這是一種刺激,愛尋開心的少年,自然想看一看。但每一合上眼,狐淒然的樣子,準會在眼底浮來浮去,便打一兩個寒戰。開心裏麵竟伴著殘忍,開心便不是醋意的開心。對所經曆的人生經驗細審一下,酣意的開心真是很少很少的啊!這是為什麼呢?每人有每人能講出的道理。

到了父親,置辦了獵槍,豬槍有兩支。一支槍管長,口徑細,射程遠,槍砂集中;另一支槍管較短,口徑較粗,射程短,但槍砂的發散麵大,打成群而飛的鳥類,效果極佳。自然,那支長管的口徑小的獵槍,便宜打飛得高的孤零的飛禽和一些形體小的走獸,如灰鴿、斑鳩和鬆鼠。

冬天,父親喜偕我打麻雀。

陽光黃弱,樹梢幹瘦,成群的麻雀棲在一棵樹上,若樹上結了一群果。槍口對準它們的時候,它們仍平靜地遙望,喁喁地低鳴著生命的短歌。

槍響了,散射的槍砂,打的整棵樹的樹梢久久驚顫。一天的細柔羽毛,輕輕地飄零。地上,落果一片。

我感到極好玩。鄰居的小姑娘英子,卻撅起了嘴巴。

“一樹愛唱歌的鳥,怎就忍心打呢?”“它們不漂亮”。我說。

“漂亮。”

“不漂亮”。

“什麼才漂亮泥?”英子問。

“雪鴿,雄雉,還有你。”

“我也不漂亮!”英子氣氣地說。

我便張大了嘴巴,不知說什麼才好。你漂亮的英子怎麼能和灰醜的麻雀比呢?沒勁!但成年以後,每見到飛鳥,便會想到女人,自己也感到奇怪。

我中考中榜,父親很高興。

“臨走前,爹給你打兩隻斑鳩。”

在野味中,雄雉、斑鳩為我所嗜;但最嗜者,還屬斑鳩。雄雉的肉,香味濃鬱,但有些柴;斑鳩香味稍淡一些,但口感很柔,屬經得起咀嚼的那種香味。

父親在山上轉了幾天,臉和手有好多被荊棘刺破的傷痕,但依然沒有打到斑鳩。我走前的那個晚上,父親吃蹴在灶膛邊,悶悶的抽煙。”“為父親對兒子的這番濃得化不開的情意,我感動極了。便安慰他:“爹,別再想斑鳩了,我懂您的心。”

爹瞧了我一眼,“操,多年的獵人了,連個斑鳩都打不到,丟人哩。”

我很吃驚,原來他想的跟我不一樣。

有時候,男人畢竟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