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生活一(3 / 3)

丫丫瘋了一天,童琨這樣子也沒辦法給她洗澡,隻好許澤群來。丫丫在許澤群給她洗的時候兩隻眼睛就迷糊上了,澡洗完抱到床上翻了個滾兒就睡著了。童琨看丫丫洗完了,支撐著起來把澡洗了。

許澤群最後洗,剛洗好出來外麵就叫許澤群,讓他去打麻將。許澤群嘴裏應著,連忙急急地穿衣服。倒在床上的童琨,卻在下麵拽住了他的衣服不讓他穿。

“不許你去打麻將。”童琨說,“我要你陪我,不許你出去。”

許澤群知道童琨醉了,揉揉她的頭發安撫她道:“你早點睡,我盡量早點回來。”

“不行。”童琨不依。她揪著許澤群的衣服,顯然是乘著酒性耍賴,“就是不可以,我要你陪我。”

許澤群有些為難。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把穿到身上的衣服往下脫,脫完了就掀開童琨的被褥往裏鑽。他一鑽進被窩,才發現童琨赤裸著的魚一般光潔柔滑的身體。

結婚那麼多年,童琨沒有這樣迎接過他。

許澤群腦袋“轟”的一聲,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

結果,他們進行到半途時,外麵的人又在催許澤群。

那個不知趣的叫了幾聲見沒動靜,還不折不撓地繼續叫喚。

許澤群隻好硬著頭皮應:“好了來了來了。”那個還問,怎麼那麼慢,還要多久?

許澤群一邊忙乎一邊應,快了快了,馬上就好了。等到他們真好了的時候,兩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這算什麼事兒。”許澤群笑道。

童琨也笑,攏住了他。

“對我好點,我需要你。”童琨忽然說,說得很懇切,那種懇切把剛才的滑稽氣氛一掃而光。

許澤群顯然還不能那麼快地進入童琨柔情蜜意的意境,一邊穿衣服一邊敷衍著說,我怎麼對你不好啦,嗯,你還要我怎麼對你?

童琨隻在床上抱住了他的一條腿:“你現在對我是挺好的,我也要對你好,還要我們的女兒好,大家都好,是最幸福的一家……”

許澤群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似乎顧不上聽童琨抒情,外麵那個催命鬼又在喊,許澤群這回就底氣很足理直氣壯地高聲應了一聲,同時一邊提褲子一邊趿拉著拖鞋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出去了。

那天他們一夥人玩到第二天晚上才回去,也就在那天,許澤群決定買房子。

“還是要住好點的房子。”許澤群在回去的路上說,“住別墅感覺就是不一樣。”

童琨知道接下來買房子是要提到他們的議事日程上來了。

許澤群說到的事很快就會做到的。果然沒幾個月過去,許澤群就拉童琨去一個著名的高檔住宅區看一套房子,一百二十多平米,位置、小區環境、戶型結構各方麵都令人滿意,而且豈止是滿意,簡直就令人眼熱呢。那個小區在深圳名頭響當當,住在那樣的地方還是很爭麵子的。

童琨看了二話沒說就同意了許澤群的選擇。接下來是錢的問題,要付首期還要裝修,好算歹算差十萬。許澤群就跟童琨說,自己父母是不好意思再找他們借錢了,買車的錢到現在還沒還。

童琨聽這話心下明白了八九分。許澤群這話無非是讓她去找母親借點,隻是他不可能把話擺明了說。童琨也想過找母親借,盡管她知道母親把錢看得很重,找童培芬借錢簡直就是與虎謀皮。

但是童琨實在敵不過那套靚屋的誘惑,決定還是找母親試試。她想按他倆現在的收入沒什麼大差錯的話,十萬元個把年也就可以還清了,就算是找母親周轉一下,問題應該不大。

不想童琨找到童培芬,才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

4

童琨回廣州時,跟母親提起借錢的事。

童培芬一聽說借錢,就把頭搖得跟個潑浪鼓似的,嘴裏還連連念叨說,你怎麼現在來借錢,我現在一分錢也借不了。

童琨很奇怪,隻是不吭聲等她做解釋。

童培芬就說,你還不知道吧,宋知白也就是你那父親病了,是癌症晚期,得了這病可是個無底洞,不知道要多少錢看。他這一輩子混得也夠慘的,一窮二白不說,跟單位領導關係不怎麼樣,看病也報銷不了多少醫藥費。

童琨聽說父親得了絕症心裏還是吃了一驚,從小到大,母親都沒讓自己見過父親!她隻聽李阿姨也就是喬去非的母親說過一句,“宋知白身上就有股清爽氣,那種人即便落魄潦倒你也不能小瞧了他……”

關於父親的印象,就是這麼一句風一樣從耳邊刮過的話,所以她心目中的父親是個骨子裏天生有股卓爾不群氣質的男人。就是這個從她們母女的生活中消失了幾十年的人,現在得了絕症,難道母親還要掏錢給他看病?他不是又成家了嗎?那麼他的家人子女呢?

童琨還沒把這話說出來,童培芬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說,我知道你要問我還管他幹什麼,唉,我真是不知道該跟你怎麼說,要知道,這是我一輩子才盼到的結局,是上天有眼遂了我的心願。

童培芬喃喃地說著,她越說童琨越不明白。她也顧不上童琨的反應了,幹脆自顧自地說,我離開了他,自離開他的那一天起我就在詛咒他不得好死,我詛咒他得絕症,然後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理他,隻有我童培芬去看他,掏錢給他看病,陪伴他……我不僅要叫他的身體為疾病折磨得生不如死,還要叫他的心靈給折磨得死去活來……

童培芬叨嘮著,眼裏是一股怨毒。童琨總算聽明白了她在說什麼,當她明白過來的時候,不禁汗毛倒豎不寒而栗!

天,這就是母親的愛!這就是女人的愛!

童琨像被電擊了一般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沒有再提借錢的事。

5

童琨周末回廣州,一般都會待到周日下午才回深圳。

這次童琨聽了童培芬一席話,就馬上表示要回去了。童培芬以為是自己不借錢給女兒,而且又是這種不太合常理的理由,令童琨生氣了,於是也就頗為歉疚地跟童琨說:“真是對不起,你一定覺得媽媽很自私吧?”

童琨聽了笑笑說,沒有。

童琨雖然隻有兩個字的回答,童培芬心裏踏實了很多。她對女兒是有數的,至少在自己麵前女兒不會客氣敷衍,童培芬就沒有多留童琨。

童琨出了家門,就要了輛的士。她跟的士說要去越秀區的一個酒店,好像是四五星級的,是的,是她和喬去非去過的那家酒店。那是怎樣混亂的一個下午,她連酒店的名稱都沒來得及看。

司機隻好載著這個奇怪的客人去越秀區大街小巷地兜,也不知兜了多少圈,才發現童琨要找的酒店。童琨下了車去了那家酒店,找了酒店的咖啡廳坐下來。咖啡廳的人很少,燈光比較暗,是個幽靜的所在。

童琨剛才坐在車上,思緒一直是雜亂如麻。喬去非和她從認識到交往的各種零碎的片段,意識流電影似地在腦海裏浮現又沉沒,還有王家衛似的搖搖晃晃的鏡頭。這些片段時常被眼前的酒店建築和司機不時的“是這家嗎?是那家嗎?”的問話所切斷……現在坐了下來,她才有安靜的時間和空間梳理自己雜亂無章的思緒。

梳理後的結果是她隻剩下兩個問題問自己,那就是為什麼要來這裏,來這裏幹什麼?

第一個問題,她有一個堅定的回答,那就是“我就要來這裏”,堅定得簡直沒道理可講。

對於第二個問題,她的回答有三個。

一個是,她要開一間房,然後叫那個人來這裏。她要告訴他,她忘不了他,她願意接受他的規則,現在,她要跟他做愛,好好地跟他做愛。她要在他欲罷不能的時候問他,追問他,你愛不愛我愛不愛我?!

如果他說愛,她就要好好地讓他知道她的愛;如果他說不愛,她更要讓他知道她的愛!她要讓他愛上她愛上她離不開她永遠都離不開她!然後,他死心塌地地愛上了她,她再跟他說,最後她跟他說,對不起,我不愛你了,我對你沒有興趣了。

童琨甚至想到她跟這個人做愛的樣子,嘴裏說的是愛,口口聲聲都是愛,行動上卻是恨,恨不得拿刀子把自己刻到對方身體和心上的狠與恨……

想到這裏的時候,童琨自己都笑了,她知道她在模擬某些愛恨情仇電影的庸俗套路,即便自己真有勇氣去做這個女主角,以喬去非的智商斷不會輕易做了愚蠢的男主角。

第二個回答是她也會開一個房間,等喬去非來。她跟他訴說她對他的愛,她忘不了他,他是她生命中的克星。因為他,她的生活暗無天日,即便歡樂也蒙上陰影,即便是笑也是苦的……是的,她是愛他的,她跟他把實話說出來,她躺在他麵前,像一隻羔羊一樣躺在他麵前,她沒有別的選擇,她唯一的選擇就是任他宰割……

可是,可是這又能怎樣?!童琨很快就被這斷喝著而來的問題問住了。是的,又能怎樣?她遵循他的規則,也就意味著任由自己瘋狂生長的情感被那把叫做規則的大剪隨時修剪,修剪是為了留給那個人符合他口味的一番風景,留給自己的則是一次次的疼痛和哀傷……

她童琨可不是這麼個傻瓜。更傻的是,她最終隻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輸家。顧蕾給她指過一條路,按他的規則做,然後讓他欲罷不能。童琨太知道自己了,沒有手段沒有信心,她憑什麼就能贏下這場賭局?更何況,她已經沒有離開家的念頭了,丫丫,她就更離不開。

還有第三個回答,那就是讓他過來,就在這裏,坐著聊聊,讓過去雲淡風輕般成為過去,哪怕問他一些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

童琨很快又否認了第三種回答,而且她也立即意識到第二種和第三種回答已經徹底背離了她來這裏的初衷。她來這裏,與愛沒有關係,與不愛也沒有關係,隻與恨有關。

她可不想像母親那樣,以自己的一生為代價來仇恨與化解仇恨。但是她無法消弭這種恨,她的恨便與這酒店有關。

這昂然屹立的酒店並不坐落在越秀區的某一條大道上,它坐落在童琨心底。

它是她心底仇恨和疼痛、屈辱和不甘堆成的山,不搬掉它她永遠也不得超生!

童琨忽然就想到了酒。

她叫了服務生,她說她要一瓶白酒。

服務生彬彬有禮地回答說,對不起,沒有白酒。洋酒可以嗎?

童琨不懂酒,問洋酒有沒有烈性酒。服務生說威士忌、白蘭地應該算,然後把酒水單遞給童琨。盡管童琨想買醉的念頭是那樣強烈,她還是保持住了最後的清醒。

她意識到,第一,沒有必要在這地方花幾倍的價錢來買酒,這是跟自己的錢包過意不去;第二,一個女人在酒店買醉很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