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夕到點就醒,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爬起來,生怕影響向南休息。昨天他淋了雨,歡愛之後身子發燙,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到現在鼻息聲還有些沉,似是仍在沉睡中。
將他額頭上的冰敷袋取下來,手貼在他耳後試了試體溫,熱已經退了,林夕這才起身下床,趿拉著拖鞋去衛生間洗漱。
站在鏡子前,看著裏麵的女人,素麵朝天,脖子上還有淺淺的、尚未恢複的牙痕,刹那間,她有些恍惚。
第一次遇見向南,是在十年前。
那時她剛拿到駕照,幹爹暮景盛在她十八歲的成人禮上送了她一輛火紅色的保時捷。她那時年輕,各方盛寵,性格乖張跋扈,連駕照都沒摸熱,就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去飆車。
開上山時,為了躲避路邊突然竄出來的小狗,她的車子失控衝出路麵,掉進山內的湖裏。那時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最後卻在醫院裏醒過來。
模糊的記憶裏,她記得有誰救了她,但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後來她問了當時在現場的桃芝:“救我的,是個怎樣的人?”
桃芝詭譎地笑:“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看起來也很年輕。”說著拿胳膊肘捅她,眉開眼笑,“告訴你,你的初吻已經沒了哦。”
林夕一愣:“啊?”
桃芝笑得滿臉桃花開:“他給你做人工呼吸來著,嘴——對——嘴!”
林夕怔了片刻,蒼白的腮上慢慢浮起兩團淺粉,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唇瓣:“什……什麼嘛,你不要亂說。”耳朵裏卻聽見越來越響的脈動,頭也垂得越來越低。
那是她的初吻,雖然她完全沒有關於吻的記憶,但是殘留在唇上的幻覺,卻顯得特別真實。從那以後,她就總是做夢,夢裏有人將她從湖裏溫柔地救出來,輕輕地吻她。
夢太美,以至於她無法忍受隻能在夢裏看見那個模糊的人影,但是救她的那個人,據說隻送到醫院,謝絕了她父母的好意,然後就消失了。後來是她自己動用關係找到了他,隻是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徹底地愛上了。
朝臉上澆了一捧冷水,林夕從往事的沉湎裏回過神來。向南昨晚如此失控地對她,她雖然難過,但冷靜下來之後,似乎又可以理解。
他是單親家庭養大的孩子,自幼失去父親,家境貧寒,令他變得敏感孤傲,什麼事情都要做到最好。讀書時成績每年都是全年級第一,又是學校足球隊的隊長,外加樣子好看,很受女生歡迎,自然就成了校裏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
而溫暖和他從小就認識,那麼多女生喜歡他,他卻隻對溫暖好,可是最後卻被她拋棄,選擇另嫁他人,這對自尊心極高的他來說,是相當沉重的打擊。從那以後,他就完全地封閉了自己。
但林夕知道,在他的內心深處,從來沒有真正地放下過溫暖,他隻是選擇把那些情緒封存起來,不去處理。而如今當他看到溫暖婚姻不幸時,所有的過去又跳出來鋪在他眼前,逼他去重溫,所以他才會喝醉,才會失控。
想到這裏,林夕不由得暗自渴望,既然溫暖傷他那麼深,他應該不會傻得再去跟她糾纏,昨晚的失控應該隻是一時想不開,況且溫暖始終還是傅夜司的妻子,和他根本沒有可能。
剛把早餐做好,林夕就見向南已經穿戴整齊從臥室裏出來,趕緊揚起笑臉迎上去:“怎麼不多睡會兒,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向南掃她一眼,沒有回答,表情恢複到以往的冷漠,看她的眼神沒有愛,亦沒有恨,古井無波,像看一件和他沒什麼關係的物品。
擦過她身邊,向南徑直朝玄關走,仿佛昨天的失控完全沒發生過,仿佛那些情緒的宣泄,完全是幻覺。
林夕在原地愣了會兒,然後轉身,厚臉皮地追上去:“吃了早餐再走吧,我熬了白粥,你昨天喝那麼多酒,要吃點兒熱的暖胃。”
向南沉默片刻,薄唇微勾,譏誚道:“怎麼,你還真把自己當我老婆了?”
林夕一窒,嘴角的笑容僵住,一點點化去,向南沒再看她,摁下電梯,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下到車庫,他把路虎開出來,趕在早高峰之前到了公司。
瑞貝卡已經在秘書桌前等候,微一鞠躬:“向董早。”
向南微微頷首,扔過去一把車鑰匙:“幫我把車開回來。”
車?瑞貝卡一頭霧水,仍舊信心滿滿地點頭:“好的,沒問題,停在哪裏?”
向南略微沉默:“昨晚停在路中間,現在大概已經被交管局拖走了。”因為下大雨實在太堵,他沒有心情耗在車裏,就直接下車走人了,現在他也不知道車在哪裏。
瑞貝卡嘴角抽搐兩下,還是畢恭畢敬道:“那我打電話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