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破裂帶來了無窮的後患,如銀行危機、經濟衰退、失業率飆升,以及其他難以察覺的後果。一項研究發現,那些住房縮水—實際房價低於抵押貸款金額—的人,他們的地域流動性低於那些經濟狀況良好的人。經濟衰退期間畢業的大學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收入較低。一項關於20世紀80~90年代加拿大畢業生的研究發現,不景氣期間就業的大學生在10年時間裏收入都比不上其他社會人士。
有些社會學家預測,目前的危機可能在未來幾年裏對歐洲和美國的極右翼政治勢力有利,因為低增長率導致人們敵視政府和抵製稅收,造成例如美國茶黨之類平民主義運動的蔓延。一項關於1970~2002年經濟巨變對政治影響的研究得出結論,經濟增長每下降一個百分點就會導致右翼和民族主義的人數增長一個百分點。
盡管如此,到底怎樣對付泡沫還很難說,即使我們知道它會時不時出現。投資熱和泡沫破裂的循環使很多投資者破產,但同時也有好的一麵。建立在科技突破諸如電力、鐵路以及互聯網基礎上的投資熱潮,到頭來使世界經濟實現了革命性的變革,加速推動了生產力的大發展,起碼在當時看來,確實是有益於社會進步的。
美國長期以來的對策是,如同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本·伯南克以及他的前任艾倫·格林斯潘所認為的那樣,隻能等到成為事實再予以處理。美聯儲等到泡沫破裂後再收拾殘局,向經濟體大量注入廉價貨幣鼓勵借貸,避免債主因財產貶值而破產。但是政府不應該直接插手泡沫問題,這是因為我們難以斷定泡沫什麼時候才能成為真正的泡沫。
對於持批評意見的人來說,這與獨棟住房投資熱一樣,似乎有些荒唐。為什麼不隨著泡沫增長逐步提高利率並且切斷資金流,防患於未然,把資金引向其他投資領域?放任泡沫不斷變大,一旦泡沫破裂必然導致更大的痛苦。經過了房地產市場泡沫的破裂,它幾乎把我們甩到了另一場大蕭條的邊緣,上麵的道理似乎一清二楚。但是,事先弄清楚什麼時候、用什麼辦法把泡沫戳破,並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經濟學家們仍然在辯論格林斯潘在2001~2003年美國剛走出衰退期間保持低利率刺激就業的做法是否錯了。提高利率可以把初期房產泡沫中的空氣抽出來,但也會使經濟放緩,延長衰退時間,推高失業率。如果房地產市場停止增長,建築領域的很多崗位—原可以給很多家庭提供維持生計的就業機會—就不複存在了。“如果將來美國再次出現2003年的形勢,是否還應該冒著加大經濟泡沫的危險保持幾乎百分之百的就業率?”經濟曆史學家布拉德·德朗感到困惑。“在這場辯論中,我真的拿不定主意到底應該站在哪一邊。”
除了對總體就業的直接影響之外,如果每次出現新技術投資熱都把泡沫消滅在萌芽狀態之中,對人類創新會帶來什麼影響呢?資產價格暴漲會誤導資金流向,浪費生產資源。泡沫的膨脹和破裂引起經濟大幅波動,受害最深的總是那些最脆弱的群體,他們丟掉了工作,失去了住房,對自己的生活也失去了控製。但是,投機行為也可以增加風險投資,產生社會效益。
1922年,紐約證券交易所經濟師詹姆斯·愛德華·米克寫道:“在曆史上各個民族中,美國人最沒有資格譴責投機,因為它是職業改革家鍾愛的、深遠而有力的舉措之一。美洲大陸的發現依靠的是伊莎貝拉王後王冠上的珠寶外加利息的抵押貸款,與1919~1920年的利率相比,當時那點利息說出來令人臉紅。資助一個素不相識的外國人,帶著三艘小船駛向一無所知的大洋深處,希望發現神秘的大陸。僅此一點,即使用世界上最大膽的語言,也無法稱之為‘穩健投資’。”
還有,無論怎樣去防止金融風暴,我們必須承認我們自身重要的局限性:不管采取什麼手段,都不能完全避免泡沫產生和破滅。每當投資者熱衷於某種新的投資項目時,總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這一次與以往不同。網絡經濟時代,信息技術大幅提高生產力,使人們深信他們麵臨獨一無二的曆史機遇。房地產熱時期,人們堅信高科技理財手段可以使他們免於金融風險,因為風險已經控製在一批業務精通的投資專家手中。可是,這些盲目樂觀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破滅了。
投資熱、信用激增,以及資產泡沫引發金融危機,看來這是資本主義典型特征的表現。經濟學家卡門·萊因哈特和肯尼斯·羅格夫發現世界上66個主要經濟體,包括發達國家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1945~2007年隻有葡萄牙、澳大利亞、荷蘭以及比利時避免了金融危機。到了2008年,已經沒有哪個國家能夠幸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