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避禍悟道(3)(2 / 3)

“我卻有一人舉薦,不知明公可否采納!”說話的人聲音洪亮,卻是麋竺。

陶謙早就饑不擇食,撿著了就咬住,急忙道:“子仲所舉是為何人,但言無妨!”

麋竺朗聲道:“平原相劉備。”

陶謙似乎聽見了一個極其遙遠的名字,半晌沒回過神來,天下諸侯割據以來,跨州連郡者數不勝數,大者據有數州,小者控扼數郡,聞名天下的豪傑不計其數,劉備的名頭,他多多少少聽聞過一些,但與成名已久的諸侯比起來,劉備就像幽州春天揚起的黃沙,過了也就忘了。

麋竺知陶謙不置信,說道:“明公可曾知曉,當日孔北海在本郡被黃巾圍困,求援無處,幸得劉玄德不辭艱難,晝夜奔赴解圍。此人腹有大義,敢為天下解難,明公而今求援四麵,劉玄德乃不二人選,他必會千裏赴急。”

麋竺說的那件事陶謙也有耳聞,大約是一年多以前,黃巾餘孽圍攻北海,孔融身陷孤城,情急之下,遣太史慈匹馬突圍去平原求救。眾人皆以為是水中撈月的奢望,孰料劉備竟然真的派兵前來解圍,生生賺來了響當當的俠義美名。

“明公,子仲所薦,登以為可取!”陳登應和道,“劉備為公孫瓚部勒,公孫瓚與袁紹兩虎不容,曹操如今交好袁紹,是為公孫瓚敵讎。青州刺史田楷亦為公孫瓚屬領,青州鄰近本州,唇亡齒寒,必定不會坐看本州覆滅,明公若告急劉備,便是求救於公孫瓚。況公孫瓚與本州尚有盟好之誼,榮損俱連,安危同體,劉備出兵,公孫瓚怎能坐視,請一援而得兩援,又能聯盟大州,一舉兩得!”

陶謙聽得很仔細,陳登話音落地,他已定了主意,撫掌道:“善!立即傳書三封,一致幽州公孫瓚,一致青州田楷,一致平原劉備。”

原野上的風很大,呼嘯而過時猶如千軍萬馬,微風拂拭時猶如輕兵潛行。無風時,又恰似三軍對陣屏氣凝神,兵器已攥得滾燙了,士氣已飽滿了,隻等待著衝鋒的軍令。

平原就像這個地方的名字一樣,平坦得沒有起伏,地平線漫長如一個女人平淡而卑微的守候,天長地久,滄海桑田,埋在土裏的骨骼化成了塵埃,她還在盛滿了星光的麥田裏眺望。

劉備緩步徐行在郊外的野草地,想起了他的妻子,他其實連她的名字也忘了,隻記得她在燭光映襯下紅馥馥的臉。她牽過自己的衣服,一針一線,密密地縫合了,平整的針腳像她柔軟的頭發,捧在手裏,微涼如水。

他回過頭,看見關、張正吆喝著練拳,關羽一拳擊中了張飛的鼻子,張飛捂著臉號叫起來,關羽的臉嚇得更紅了,撲過去查看張飛的傷情,不提防,被張飛一拐子擊中肚子。

關羽捂著肚子蹲下去,聲如洪鍾地罵道:“張老三,王八蛋,你又耍詐!”

張飛得意洋洋地笑道:“兵不厭詐,二哥,這可是你主動送上門,怪不得我!”

劉備看得笑起來,這兩位結義兄弟讓他心裏儲存著滿滿的溫情,不是血緣勝似血緣,他常常覺得對不起他們,數年顛沛,原來許下的功名富貴諾言像水上飄萍。他不僅不能給他們榮耀,甚至數次陷他們於危難。

劉備啊劉備,難道寂寂無聞便是你的歸宿麼?

遠方一騎快馬馳騁,騎手急哄哄地奔到劉備跟前,將一份封了印泥的信呈遞上來。

“將軍,徐州來信!”

劉備坐起來,慢慢地拆開了信,信的內容很長,三尺長的布帛寫得滿滿的。他認真地看了很久,信看完時,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裙裳似的流雲遮住了陽光,紫色的陰影在他的周遭掃蕩出很大的一片戰場。

關羽和張飛還在鬥嘴,關羽真的生氣了,張飛正在“二哥長”“二哥短”地賠禮道歉,最後發誓賭咒,說把平原酒肆的陳釀好酒都買給二哥,關羽才轉了臉色。

劉備喊道:“雲長,翼德!”

關羽賺了酒,正在興頭上,心思俱無,回應道:“大哥,怎麼了,誰的信?”

劉備把信遞給他,平靜而不拖遝地說:“收拾一下,整兵去徐州!”

雨水從屋頂滑落下去,一束束擊在門前的台階上,濺起的水坑乍起乍滅,短暫如呼吸間失去的顧盼。

顧氏伏在窗前,看見雨幕後穿梭的人影,有雨滴飛在她的臉上,她抹了抹,仍是濕漉漉的,像是天花板漏了,雨水直注而下。

她咳嗽著,把臉埋下去,水珠子紛紛落在手背上,皮膚炸開了漩渦。

諸葛瑾過來給顧氏拍了拍背:“娘,你得注意身體。”

顧氏模糊地答應著,她抬起頭來,卻是呆了,雨花飛濺的門口站著諸葛玄,他的身後是四個淚眼汪汪的孩子。馮安藏在角落裏,早哭花了臉,顧氏讓他隨諸葛玄去揚州,他又想陪仲公子,又想陪瑾公子,兩頭舍不得,別扭了好多天。

“嫂嫂,我帶侄兒們來向你道別。”

四個孩子一起跪了下去,昭蕙是大姐,領頭說道:“娘,你要多保重!”說著話,幾個孩子已泣不成聲。

顧氏勉強擠出一個平和的笑:“別哭,又不是見不著了,走吧,別擔心我,我有瑾兒照顧,沒事。”

馮安嗚嗚地說:“主母,你一定要好好養護身體,我一準回來看你。”

顧氏柔和地笑了笑:“拜托你了。”

諸葛玄久久地凝視著顧氏,目光被哀傷泡軟了,許多的情緒都在胸膈處澎湃,他哽塞著聲音道:“嫂嫂,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