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集1(2 / 3)

四眼子明白了:這把琴,也能幫你掙錢?

潘生子:對啊,我有個二姐夫,這人有才,蹦蹦戲唱的好,能男扮女裝演包頭的,還能唱醜,他實際是個郊區農民,上秋收拾完莊稼直到冬閑這段時間,他白天賣靰鞡草,晚上組織了個小戲班子,我也湊進來當琴師,這一秋一冬下來,也能掙幾個小錢呢。

四眼子:哦,你給我送完皮貨,還要去戲班子,當琴師掙錢養家?

潘生子:對啊。

四眼子看看表:潘老弟,我本來想請你去果戈裏西餐廳,吃俄式大餐的。

潘生子:謝謝你,一是那刀子叉子我使不慣,再說這戲班子今晚也離不了我,你的大餐我吃不了了,心領了。

庫娃忽然看看爸爸四眼子,說:爸爸,我也不想去吃大餐,我要跟潘叔叔去看蹦蹦兒戲,聽唱歌,看潘叔叔拉琴。

四眼子:好啊,那我就聽寶貝女兒的。

潘生子:我們唱蹦蹦兒戲的戲園子,可不是上等人去的地場,抽旱煙的嗑瓜子的,滿園子臭汗味,怕你和千金受不了那個環境。

庫娃執拗地:我不怕,爸爸,我要去那戲園子。

四眼子:不爭了,潘老弟,我和寶貝女兒沒能請你吃上俄式大餐,反過來,你請我和女兒看大戲了。

潘生子:行吧,我去跟二姐夫商量,賞你和女兒兩個頭排座。

庫娃高興地拍手跳起來,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小戲園子裏。

掌聲四起。

小舞台上,二姐夫扮演的醜角正模仿木偶和“影人子”的走動,惟妙惟肖。

頭排座上,四眼子和庫娃看得興奮,使勁地鼓掌,被滑稽的二姐夫逗得前仰後合。

二姐夫在舞台上又表演了木偶跌倒後滾翻自然爬起的絕活。

全場掌聲、笑聲、口哨聲連連不斷。

四眼子笑出了眼淚。

庫娃特別興奮。

二姐夫翻滾著下場,報幕員上場報幕,說:下麵,請欣賞正戲,全本《大西廂》。

二姐夫扮成旦角,扮相俊美,和一個男角色舞著扇子上場,唱起:一輪明月照西廂,二八佳人巧梳妝,三請張生來赴宴,四顧無人跳粉牆,五更夫人知道了,六花板拷打鴛鴦審問小紅娘,七夕膽大佳期會,八寶亭前降夜香,九有恩愛難割舍,十裏亭哭壞鶯鶯歎壞紅娘……

四眼子懂中國戲文,連連微微頷首,低聲道:才子戲,才子戲啊。

庫娃:爸爸,這歌劇真棒,比夏裏亞賓的《伏爾加船夫曲》還優美,隻是我不知道,他們唱的是什麼意思?

四眼子:唱的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庫娃似懂非懂地眨著美麗的大眼睛,輕輕點頭。

邊幕條前,潘生子帶領小民樂隊悉心地給二姐夫伴奏,二胡拉到入戲時他的頭隨著情緒晃動著。

庫娃輕聲對四眼子說:爸爸,潘叔叔的胡琴拉的真好聽。

四眼子:他和他的二姐夫配合的珠聯璧合,你潘叔叔這個皮匠,不簡單,皮匠活兒手藝好,又是個民間藝術家,真的不簡單,看完戲後,咱父女倆還要請客,請潘叔叔和他的二姐夫吃俄式大餐。

果戈理西餐廳。

潘生子和二姐夫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是豐盛的俄式大菜。

卸了妝的二姐夫是個看上去不起眼的五十多歲的小老頭,他手上的餐刀不會用,咣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桌對麵的庫娃替他拾起,用口布擦幹淨,又禮貌地遞給二姐夫。

潘生子喝一口啤酒,搖搖頭說:你們這格瓦斯我這不會喝酒的喝著行,沒勁啊,二姐夫喝這個怕不夠度數。

四眼子問二姐夫:你喝烈性酒,就不怕壞了你的嗓子嗎?

二姐夫:不會的,我們唱蹦蹦兒戲的嗓子怪,叫酒嗓兒,越喝酒越亮堂,喊上三天三宿也不倒吭。

四眼子:那好,給你上老白幹吧。

四眼子吩咐女招待拿來白酒,親手為二姐夫滿上杯子。

四眼子:潘老弟,你們這麼辛辛苦苦連拉帶唱的一個晚上,能掙多少錢?

潘生子:二姐夫累,能比我多掙幾塊。

二姐夫:咳,這麼說吧,我和潘生子連嚎帶拉琴忙乎一個月,也不夠你白俄皮貨商請的這桌飯錢。

四眼子:二姐夫,得閑的時候,你和潘老弟的戲班子可不可以到我們邊境上去演出幾天?

二姐夫:你們老毛子地界上,有多少人像你和你閨女這樣,愛聽我們的蹦蹦戲啊?

四眼子:不瞞你們說,咱兩國邊境線上,都有綠林上的人活動。我這個皮貨商也常把上好的皮貨賣給他們,我們那邊有一個綠林頭領,是個胖胖的女人,她叫卡普蘭,這幾年因為生意上的事,我和她來往挺多,她是個仗義的女人,我知道,她就愛聽中國的蹦蹦兒戲,要是你們的小戲班子能去那邊唱幾天,她給的羌帖一定不會少。

二姐夫:老毛子女胡子頭啊?

四眼子點頭,說:胡子頭的錢你們帶回哈爾濱照樣好花。

二姐夫:她不會搶我們吧?

潘生子說話了:二姐夫,你高看自己個兒了,就你這身梢,值得搶嗎?

四眼子:卡普蘭這個女人,也像你們中國人的綠林好漢一樣,挺懂規矩的,不是誰都搶的。潘老弟,你要是過去,倒是應該帶上幾張大興安嶺的上等紫貂皮,這東西貴重,卡普蘭曾向我買過紫貂皮,我說我還沒收上來呢。

潘生子有了興趣:我能收上來,紫貂皮珍貴,怕是量不會太多。

四眼子:這年頭中國俄國都一樣,土匪也得給當大官的進貢,卡普蘭收這紫貂皮無疑是用來收買官家,她肯定出價不會太低的。

潘生子:二姐夫,我看咱聽四眼子老大哥的,過一趟邊境掙一掙老毛子的洋錢。

二姐夫想了想,啁一口白酒,放下杯,哈了口酒氣,說:潘生子,你都同意了,二姐夫就去老毛子那邊,唱一出去!

庫娃高興地站起來,拍手說:太好了。

邊境。卡普蘭的木刻楞老巢中。

四隻馬燈懸在空中,挺明亮的。

長條桌上,擺著鬆子兒和核桃,還有大鴨梨和野果。

年近四十歲的白俄女匪首卡普蘭長得雖胖,眉目還算端莊,舉止派頭十足,披著藕荷色大鬥篷,津津有味地看地中央二姐夫男扮女裝唱戲。

四眼子成了貴賓,坐在卡普蘭身邊,他的旁邊坐著天真的庫娃。

卡普蘭身後坐著十幾個他手下的白俄男女土匪,都在高興地津津有味地看戲。

二姐夫扭著身段,正唱《王二姐思夫》:王二姐坐北樓啊雨淚汪汪,思想起二哥哥啊好不心傷,他走了一天我牆上畫一道,走了兩天道兒成了雙,也不知二哥走了多少日,橫三豎四啊畫了滿牆……

潘生子用心的為二姐夫拉著胡琴伴奏。

卡普蘭覺得潘生子的胡琴拉的好聽,人樣子也端,不時地瞟他一眼。

庫娃純真無邪的眼光與卡普蘭的眼神形成鮮明的反差。

潘生子沒有顧忌卡普蘭火辣辣的目光,仍投入地拉著琴弓。

許是有些熱了,卡普蘭把大鬥篷脫掉了,身後的隨從忙把大鬥篷接過去。

穿著單衣的卡普蘭露出了肥碩的乳峰輪廓。

二姐夫仍韻味綿長演地著他的王二姐,一副思夫的纏綿悱惻的樣子。

卡普蘭的目光從“思夫的王二姐”身上又移到了潘生子的臉上,眼中似也充滿了意味深長的柔情。

潘生子沒有一點察覺,隨著二姐夫低聲哼唱著,準準地把揉著他的琴弦。

卡普蘭的土匪木刻楞飯堂裏。

卡普蘭和手下十幾個男女白俄土匪頭目設酒宴款待潘生子和二姐夫等戲班子的人,當然也包括四眼子和女兒庫娃。

二姐夫比較貪酒,酒碗裏是烈性白酒,他大口嚼著野鹿肉和馬哈魚籽。

四眼子也端著白酒,興奮地頻頻舉起,和二姐夫、卡普蘭大口地喝著。

潘生子不貪酒,酒碗裏隻裝著半碗黃色的格瓦斯,禮節性地和大家吃喝著。

四眼子拍一下二姐夫的肩胛,誇讚道:我領教了,你的嗓真夠響亮,唱的也聲情並茂,才人,才人啊。

卡普蘭端著酒碗,已喝紅了眼珠,移動著豐滿的身子,款款地朝潘生子湊過來。

卡普蘭:潘先生,中國的蹦蹦兒戲我以前就聽過,今天你們夠朋友,大老遠帶著戲班子來我的地界給我唱戲,我懂,用你們的話說這叫堂會。

潘生子:卡、卡大王,你還真懂行,我和二姐夫這一行人就是給你唱堂會來了。

卡普蘭:你們仗義,別看我是個女人,我也是仗義的人,放心吧,賞錢少不了的。

二姐夫一聽,心中暗喜,已喝得大了舌頭,卻不無受寵若驚意味地道:大王,你這麼說就遠了,常言說,藝大不養家,我們大老遠跑來了,我嗓子都嚎腫了,我小舅子潘生子手腕子也拉疼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大王你們高興,叫個好,咱交好朋友。至於賞錢,我也明白,大王一定出手大方,虧待不了我們哥們兒的。

卡普蘭看著潘生子的一雙眼睛,雙手端酒碗,向高舉了舉,表示尊敬,說:潘先生,我懂,戲子嗓子再好,拉琴的弦兒跟不上也是白搭,戲班子裏拉大弦兒的最受人尊重,你是我看過聽過的最有魅力的中國大弦兒。

潘生子:卡大王,這我可不敢當,不過,我今天倒是真賣了力氣,你這麼抬舉我,也算我的力氣沒白賣,知足了。

卡普蘭:潘先生,你的琴拉的這麼好,可你的酒量卻讓我大大的失望了,中國的東北男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你在吃喝上,靦腆的倒像個大姑娘家。

潘生子半開玩笑地說:唉,其實你不懂,我們中國東北的大姑娘、老娘們兒比你酒量大的多了,我天生是個酒窩囊,喝不行,在大王你這兒吃的可不少啊。

卡普蘭哈哈大笑,說:潘先生,你可別忘了,你陪著胡琴一起給我帶來的那十張紫貂皮我還沒跟你講價算賬呢,來,我把你碗裏的那點格瓦斯替你喝了,完後我親手給你倒上一碗酒,你給我個麵子,咱碰下杯你就幹了,我給你的貂皮價錢翻一倍。

二姐夫晃著身子擎著酒碗湊過來,對卡普蘭說:他小皮匠潘生子沒酒量,我是他二姐夫,來,我替他喝了這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