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燈節二(1 / 2)

雪地上的女子麵色蒼白,呼吸羸弱,似隨時都要斷了氣息般。身上雪白的織錦雀羽裳已經破爛到看不出樣式,頭發亂蓬蓬的都打成了結,一縷一縷,三步遠的地方都能聞見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酸臭味道。

淩蘭微微皺眉,屏息向前走了幾步,還沒彎腰就被夏侯蘭泱伸手拉開,隨即有隱於暗處的侍衛出來將女子抱起,向著人少的地走去。

圍在這女子周圍指指點點的人群朝他們看了幾眼,交頭接耳議論一會也散開了。

淩蘭不著痕跡的推掉夏侯蘭泱抓著她的手臂,轉身拉著謝婉如向前走去。

夏侯蘭泱歎了口氣,無奈的跟在她們身後。未走兩步,忽然扭頭問身邊的百裏莫邪,“如果謝婉如生氣了,你該怎麼哄她?”

這種問題,對於百裏莫邪這種整日隻知道研究岐黃之術的窮郎中來說,委實是個深奧的問題。但畢竟是夏侯蘭泱問的問題,他平時很少問什麼問題,所以百裏莫邪相當慎重的皺眉思索起來。

若是謝婉如生氣,自己應該怎樣哄她呢?百裏莫邪深深憂傷起來。似乎從見到這個謝府千金開始,她時不時都會生氣。一天到晚總是罵自己,罵完後就好了。

想到這,百裏莫邪沉重的勸夏侯蘭泱,“一般婉如都是罵我一頓了事。“

夏侯蘭泱:“……”

以那隻小東西的脾氣,她絕對不會罵你一頓,要是罵一頓能解決問題,她早就罵人了。關鍵是這隻小東西不知跟誰學的,定力相當好,不僅不罵你,還每天笑嘻嘻的像沒事人一樣,任你火冒三丈,任你氣血攻心,她依然該幹什麼幹什麼,就是不理你。

夏侯蘭泱有些不滿,“你不是郎中嗎?南宮子號稱醫仙,你作為他的關門嫡傳弟子,連這個都不知道怎麼辦?”

百裏莫邪無語了,“我一江湖郎中,治得了身體上的病,治不了心理的病。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需係鈴人’,這種夫妻小打小鬧的,我一破郎中哪治得了!”

夏侯蘭泱沉默了,他似乎有點病急亂投醫。

不遠處的花燈前,淩蘭和婉如正拿著一隻茜紗宮燈細細瞧。

夏侯蘭泱走到她身邊,輕輕咳了一聲,“若是喜歡,就拿回去吧。”

淩蘭扯扯嘴角,無聲冷哼。伸手將宮燈遞給了賣燈的老漢,輕聲問老漢,“這些花燈多少銀子?”

老漢樂嗬嗬笑了,“夫人怕是初次來杭州吧,老漢的花燈是不要錢的。若是夫人能回答老漢這些燈謎,那這些花燈就能拿走。”

淩蘭訝然。

辛辛苦苦做了花燈,竟然不要錢?這有些匪夷所思。

老漢自是瞧出她的疑惑,解釋道,“做花燈的料子都是自青雲樓拿的,老漢隻是動手做做,拿到集市上來,就圖一個樂子,還要什麼錢?”

“青雲樓是什麼地方,好有錢的樣子。”謝婉如撇嘴,哪個冤大頭這麼傻不拉幾的送這麼多花燈出來。一個上元燈節,整個杭州城裏,少數這花燈也得上萬吧。

老漢臉上的皺紋縱橫密布,笑起來的時候,花白的胡須一顫一顫的,格外的喜人。聽了謝婉如的話,捋著胡須笑,“青雲樓是夏侯家下屬商號,夏侯家主有令,逢年過年都會給我們這些老百姓些恩惠。前年鬧饑荒,夏侯家還開倉放糧,救了不少人。蘭泱公子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呢。”

有猜燈謎拿花燈的人聽了老漢的話,都紛紛表示夏侯家主寬厚,心地大善,是咱杭州的大恩人呢。這你一言我一語的,不一會就將一個平平常常的人硬是說成了神。

一婦人說道,“聽說蘭泱公子娶了郡主呢,聽說那郡主溫柔敦厚、賢良淑德,燦如春華、皎如秋月,是個神妃仙子一樣的人物呢!”

婦人身旁的漢子扯著粗亮的嗓子笑,“咱們公子也是驚才風逸的不世之才。”

淩蘭忍不住抖了抖。

“你抖什麼?”謝婉如趴在她耳邊偷笑,“隨著一旁一男子的話語比口型,‘這可真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侶,璧人一雙呢’。”

淩蘭又抖了抖。

“你很冷嗎?”謝婉如壞笑。

淩蘭瞥了她一眼,“我在抖雞皮疙瘩。”撇嘴斜著眼瞧身邊的人,隻見那人一臉無謂。被人這般稱頌,都能平常心接受,果真是——臉皮夠厚。

老漢笑道,“夫人可還要這花燈?”

淩蘭四下瞧了瞧,並不覺得多麼有趣。於是擺手,正準備說算了時,不經意瞧見一旁的花燈堆裏有一隻水墨畫紙粘成的。淩蘭眼前一亮,伸手指著那隻花燈,笑得無比明媚,“我要那隻。”

那是一隻用竹篾紮成的傘燈,比起一旁精致的宮燈,這隻簡陋多了。不過是竹篾上糊了一張鴨卵青的洛陽紙,紙上水墨丹青幾筆繪就臨水照花圖,一旁又用小篆題了一句詞:一曲離亭涕淚零。

老漢取來花燈,遞給淩蘭,獻寶似的說道,“夫人若是能猜出謎底,這花燈就是夫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