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助柳家姐妹安頓下來，我也該回正房休息了。
柳嫣要送我到樓下，站在旁邊的二表嫂立即說：“現在多晚了？素雲已經關了院門，就在表嫂這裏住一夜！”
“這樣會吵到蘭兒吧？”
“他呀！隻要睡著了，打都打不醒。正房那邊，奶奶很警醒，小丫頭們哪敢造次？”
我自然不好意思讓小丫頭代我受過，就跟著二表嫂下了樓。
二表嫂說：“你走後，寶釵天天都過來。我喜歡清淨，就把臥室搬到了茶藝室的旁邊。”
“以前，茶藝室的旁邊應該是一個雜物間吧？白天光線不好！”
二表嫂放慢腳步，讓我走在前麵。倒拐之後，狹窄的甬道更加陰森。二表嫂跟在我的身後，又說了一句：“這邊的窗外就是給天香樓布置的竹海，空氣新鮮。夜裏有明月也有竹影，養心怡情。”
竹影和詩瘦，梅花入夢香。
可憐今夜月，不肯下西廂……
甬道的盡頭有個花窗，外麵已經在敲四更了。今天是新年初一，窗外依然是大雪飄飄，還有濃濃的硝煙味。走到茶藝室的門前，我的身體打了一個寒顫。
以前，雜物間的對麵也不是熱水房和洗漱間。薛寶釵將茶藝室和熱水房都放到這裏，應該不會想到二表嬸會把自己的臥室搬過來吧？
雜物間不大，隻放了一張大床和一個床邊櫃。木櫃的對麵是一扇門，可以直通我們的茶藝室。
“原來，這裏還有一道門？”
“以前沒有，住過來之後，我才開了這道小門，方便應酬。”
二表嫂寡居獨處，能有什麼應酬？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將心裏的疑點逐一解開。看來，焦大所言不虛，王夫人和三表嫂王熙鳳也是迫不得已，才打發焦大去陵園守夜。
今晚，二表嫂讓素雲先關了大門，也是存心要把我留在小紅樓裏。
越想越害怕，我低著頭戰戰兢兢地說：“二表嫂，剛才茶藝室裏鬧鬼，沒有嚇著你吧？”
“有嗎？我在哄蘭兒，什麼都沒有聽到。”
二表嫂輕輕推開了房門，屋子裏燭光飄搖。我給自己壯膽，大聲說：“小時候，我就碰到過鬼打牆。我知道幾句咒語，特別靈驗！”
緊接著，我就雙手合十，嘀嘀咕咕地念道：“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騰天倒地，驅雷奔雲，急急如律令！”
也真是巧了，天外仿佛有雷聲滾過，夜幕深處閃起藍光。
“都說：正月打雷，遍地是賊。”
二表嫂呆呆地盯著我的嘴唇，越說越心虛。突然，她的雙腿一軟就坐到了地上，一邊哭一邊抹淚：“這是什麼世道啊！人不人……鬼不鬼……”
我站在二表嫂身邊，心裏翻江倒海。鼻子一酸，嘴裏是又苦又澀，五味雜陳。
都知道，打人不打臉，罵人莫揭短。
我就算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也不能傷了二表嫂的臉麵。不能捅破就要裝糊塗，虛與委蛇。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聽我這樣說，二表嫂越哭越傷心，上氣不接下氣地抽噎起來：“我，我是不是鬼上身啊？”
“沒有啊！沒有啊！”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二表嫂，隻好抓住她的手腕說：“鬼纏身不好……鬼上身更不好……”
二表嫂也抓住了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說：“好妹妹，我們先不說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好不好？”
燭光閃爍不定，二表嫂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手指冰涼如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