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凰古鎮回到家裏，後院裏的丫頭們都滿麵春風。
雪雁跑來對我說：“老爺問小姐呢？我沒敢說小姐去鎮上了。”
“老爺找我有什麼事？”
“老爺接了沈姨、何姨和陳姨回家，都在前麵大院。”
沈姨、何姨和陳姨是父親的三個小妾，其中沈姨給我生了一個弟弟，長到三歲就夭折了。林家長房三代單傳，現在父親膝下無子，時常傷感……
四十年前，也就是萬曆二十八年，萬曆帝朱翊鈞欲立鄭貴妃之子朱常洵為太子，讓持續了十幾年的國本之爭形成了劍拔弩張的局勢。
萬曆帝嫡妻無子，庶出長子我是我的外公朱常洛。萬曆帝一生專情，獨寵機敏活潑的鄭貴妃，欲傳位給貴妃之子朱常洵。朝中大臣驚駭不已，認為這將動搖國家根基。
萬曆帝痛恨朝廷官員過問皇家私事，盛怒之下廷杖禮部尚書洪乃春，令其憂憤而死。在十幾年裏，先後有四位首輔被迫辭官以歸，眾多官員因此遭受廷杖，或罷職或流放。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這是千古不破的家國規矩，否則就會骨肉相殘。
當時，林家長房也是嫡妻無子，諸妾爭寵。我的奶奶生於太醫世家，我的父親是遺腹子，成長於奶奶的娘家。十五年前，父親高中探花，出任都察院禦史，才回到霍山老家拿到了長房長孫的繼承權。
卞大管家是跟著母親從賈府過去的陪房，曾經說過：“沒有朝庭撐腰，姑爺回不霍山。當時，附馬爺榮歸故裏，八百錦衣衛開道，讓林家幾千子弟都看傻了。接著，在林家祠堂裏，附馬爺讓兩個負荊請罪的家夥自己了斷，也是威風八麵。”
沒過兩年，父親又出任巡鹽禦史，將困守在皖西的杏林堂推向了兩京十三省。
走到大院的後門，我就聽到卞大管家的聲音：“大小姐說去踏青，應該回來了。”
接著，就是沈姨的聲音：“我們過去吧，外麵人多嘴雜！”
快走幾步，我登上大廳前麵的月台，大大方方地說：“沈姨好！”
父親滿臉嚴肅，緩緩地說出了一句：“這幾年多虧了你的沈姨，你應該叫小媽。”
“哦！”
我明白了父親的意思，現在的沈姨已經做了填房。心裏一喜，我馬上就改了口：“小媽好！”
沈姨富態了一些，臉上全是笑：“好啊！好啊！我們的小黛玉已經長成林家的大小姐了！”
幾步走到沈姨的身邊，我側過頭來望著父親說：“以前，你總不在家。現在是無官一身輕，可要好好陪陪我的小媽。”
父親舒開了眉頭，說了一句：“還是忙啊！家大業大，山高水長……”
何姨和陳姨也從廂房裏到了大廳，滿麵春風地拉著我問長問短，專揀好話講。
父親看在眼裏，微微點頭說：“這一次，我們合家團聚，真是不容易。”
這時，四個沒有見過的小丫鬟進來擺好餐桌，接著又端上了火鍋和十幾盤美味佳肴。
我注意到中院還有鶯鶯燕燕的聲音，小媽小聲地對我說：“那是我從蘇州請來的昆曲班，就是圖個熱鬧。”
我知道父親愛聽昆曲，鳳凰古鎮上偏偏就沒有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