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嫂給我找的那套男裝還在屋裏，讓我突發奇想。
束起頭發，我再一次換上帥氣的男裝，偷偷地溜上了大街。
這時，天邊的晚霞已被夜幕遮去，家家戶戶都點亮了燭火。大街上，冷冷清清，茶館裏卻人聲鼎沸。
我一聲不吭地鑽了進去，茶香、煙草味和汗臭味都撲麵而來。牆壁上掛著幾幅有些年頭的字畫，角落裏擺放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大水缸，二十幾張八仙桌都坐滿了人。
茶客們或坐或站，有位老者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長衫，手中握著一把夏天才用的折扇，慢悠悠地搖著。旁邊有幾位年輕的書生，故作文雅。
我靠在牆邊，兩邊都先後擠來了幾個壯漢，好在他們的注意力都在說書台上。
這時，穿著青布長衫的說書人幾個健步就走了上去。一拍驚堂木，喧鬧的茶館立即就安靜下來。
“上一回，我講到年近三十的潘金蓮耐不住寂寞，把西門慶私養的琴童叫進了自己的房間，酒後亂性。所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天，西門慶一把摟住琴童的腰……”
話到這裏，說書人就停住了，用微笑的目光巡視了一遍茶館。有人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兩眼微閉。有人張著嘴，滿臉都是好奇與驚訝。
說書人又接著說：“沒有錯，這個西門慶也好男色。殊不知，西門慶卻在琴童的腰上扯出了潘金蓮繡的一個香囊。”
“這是什麼？”
琴童的心頭一陣亂跳，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在花園裏……看到它掉在地上，就順手撿了起來……”
西門慶大怒：“你倒是眼尖，我怎麼就揀不到呢？”
“我……”
抄起身邊的一根短木扙，西門慶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亂打……最後，西門慶喊來兩個男仆，讓他們將已經打成血人的書童抬出去扔了。還說：“扔遠點，別讓我的狗給啃了，再把髒東西帶回來！”
喝了幾口酒，西門慶又踢開了潘金蓮的門。潘金蓮已經聽到了消息，嚇得戰戰兢兢。西門慶衝到她的麵前，兜臉就是一個耳刮子……
茶館裏安靜極了，隻有說書人的聲音在屋裏回蕩。人們仿佛能看到潘金蓮的身姿在燭光裏搖曳，西門慶的皮鞭抽在肉上，留下紅痕。
“你的香囊呢？”
“掉了！”
西門慶不想聽，又連抽了幾鞭，讓潘金蓮又跳又叫，又是喊冤……
此時，一位老者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幾個年輕的書生都眼神曖昧，聽得如醉如癡。
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我低著頭擠出了茶館。大街上已經空空蕩蕩，寒冷的風掃起滿街的落葉。
我還能聽到說書人的聲音，不知不覺就停下了腳步，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女扮男裝。
說書人又拍了一下驚堂木，打斷了人們的竊竊私語：“潘金蓮已經是淚流滿麵，顧不得自己還光著身子，也不敢揀一件單衣披上，抱著琵琶就彈唱了起來：“白天想，夜裏想，想來想去空蕩蕩，一根紅燭照月亮。燈將殘，夜將殘，燈裏夜裏費思量，風吹桂花滿地香……”
這時，我感到渾身火辣辣地痛，就像別人的皮鞭落到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