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部隊第二天就從勃蘭開拔了，皇家第一近衛軍團、第十軍團、虎翼軍團和張鳳翼他們所屬的四軍團，四股主力齊頭並進，大軍一路向北，沿途又加入了駐防毗耶要塞的袤遠第十二守備師團和駐防謝納要塞的第八守備師團。這兩個師團分別行進於四股主力軍團兩翼。看來那天得意樓上的談論不幸言中，漢拓威軍總指揮托斯卡納元帥為防止羅刹人利用優勢兵力像拔釘子一樣把布於邊界的要塞群一個個拔掉，想把部隊集結在一起，向北尋找羅刹主力，企圖同羅刹軍展開會戰。十一師團被編入輜重部隊，負責護送糧草給養。
行軍不多日，前方要塞傳來戰報，羅刹軍攻克奧爾桑要塞，全殲袤遠第五守備師團，並吃掉了趕去救援的袤遠第九師團大部，這個噩耗影響了部隊的士氣，後來上麵下令加快行軍速度，部隊開始了急行軍，騎兵部隊帶了七日給養，脫離步兵與輜重部隊先一步進襲奧爾桑。
三日後，先頭部隊報告：騎兵們撲了個空，羅刹軍放棄了奧爾桑，臨走時殺掉了幾千名俘虜，破壞了城牆，將所能帶走的任何東西洗掠一空，奧爾桑要塞已成為血染的廢墟。接著上麵傳下命令，各部隊將在奧利烏爾重新集結。此時十一師團距奧利烏爾還有二日的路程。
夜己經很深了，行軍帳外蟲聲唧唧，晚風輕拂，夜涼如水，帳內已是鼾聲陣陣。龐克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輕喊了一聲旁邊的張鳳翼：“張鳳翼。”
“幹嘛，隊長。”張鳳翼答道。
“噫，本來我隻是試試，我看你早就睡著了。”龐克奇道“你這個人真是怪極了。好像從不睡覺，什麼時候喊你什麼時候答應。”
“好了，隊長，明天還要行軍呢，沒什麼事趕緊睡吧。”張鳳翼翻了個身背過身道。
“別、別，兄弟，我睡不著覺，陪我聊會兒。”龐克道，“張鳳翼，我真猜不出你原來是幹什麼的，你每天睡前都把靴子腳衝外擺，褲子套在靴筒上，早上起身你眨眼就能渾身紮束整齊，我還從來沒見過穿衣服有你這麼快的人。這絕不是短期能練成的本事。你說幹哪一行會有這個習慣呢？”
張鳳翼嗤嗤地笑了，“隊長，你不是說過絕不問我的過去嗎？”
龐克也嘿嘿笑著解釋道。“兄弟，我不是想掏你的底兒，隻是你太不一般了，不由得老哥我心裏犯合計。”
龐克接著又道：“兄弟，你說咱們這次出征能打勝仗嗎？能平安回家嗎？”
“我怎麼知道，這話你該問將軍去。”張鳳翼道。
龐克懇切地說：“兄弟，別取笑哥哥，我知道你是個站得高看得遠的人，我能感覺得出來，你就預測預測，哥哥信你的眼光。”
張鳳翼沉默片刻，道：“托斯卡納元帥想同羅刹人絕戰，可從羅刹軍的幾次戰役看來，羅刹主帥並不執著於一城一地的得失，羅刹騎兵機動靈活，隻要羅刹軍不想同我們正麵決戰，我們是很難找到他的主力的。我們這幾十萬大軍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茫茫無際的大草原上亂撞，糧草補給線越拉越長。老大，你想會是什麼結果呢？”
龐克驚呀的張大了嘴巴：“那怎麼辦，我們豈不是凶多吉少了嗎？”
張鳳翼接著道：“而且要想使一個幾十萬人的精銳軍團不攻自潰用什麼辦法最好呢？當然是從糧草下手，所以我們被編為輜重部隊不但不是美差，而且還凶險之極。我們要備加警惕才是。”
龐克惶急道：“兄弟，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將這番話向將軍報告呢？”
張鳳翼嗤笑道：“咱們是什麼身份，如此否定統帥的決定已經稱得上是大逆不道了，還是老老實實盡好一個列兵的本份吧。”
龐克一時消化不了這番話，心中狂震。兩眼瞪著帳頂出神。
張鳳翼安慰道：“早知老大你這樣心裏放不下我就不說了。再說了事在人為，戰局瞬息萬變，我也不過瞎猜疑罷了，你別當真。好了，這回我真的睡了。”
說完轉過身去。耳朵剛貼住鋪麵，突然如蝦米一樣蹦了起來，眨眼間衣褲皮甲紮束停當。把龐克嚇了一跳。“怎麼了？”
“有大批馬隊正急速我們大營奔來，我們的騎兵早去了奧爾桑，一定是羅刹騎兵劫糧，趕快吹警哨。”張鳳翼急道。
“你怎麼知道的？敵襲警哨可不是亂吹的，虛驚一場的話我們會死的很難看的。”龐克遲疑地道。
張鳳翼己把箭壺和長弓挎好，在帳內左一腳、右一掀的讓眾人醒來，“快起來，快起來，拿好武器，敵人來襲了。”扭頭向龐克道：“還不快吹，還等什麼。”
龐克咬咬牙、一狠心，豁出去了，從懷裏掏出警哨，一陣尖銳刺耳地哨聲響起。
大營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慌亂的士兵的呼喊聲、詢問聲、士兵喝問口令聲、士官斥責下屬的整隊聲、集結的奔跑腳步聲。一會兒，隻見軍法處的恩裏克少校帶著一群馬弁怒氣衝衝地向這裏走來，看到這景像，龐克己經麵色如土色，張口結舌，預感到要大禍臨頭了。
張鳳翼完全不理會這些，厲聲向小隊發號施令：“我們小隊依靠在輜重車後列陣，龐克帶領刀牌手阿爾文和多特你們三人持重盾呈半圓布於外圍，所有的擲斧和投矛由你們三人攜帶，其餘人等均持長矛，每麵重盾左右各配兩杆長矛，來的敵人都是騎兵，我們全用最長的拒馬槍，我擔任長弓手居中策應，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擅離位置。”
慌亂中大家都像沒頭蒼蠅一樣不知所措，這番威嚴地施令使大家有了主心骨，也沒有計較發令人的身份，不由自主地各自按照命令從事。這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阿爾文突然崩潰了，哭喊著把長矛扔在地上，掉頭就跑。張鳳翼一個箭步躥上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扭過頭來，阿爾文涕淚滂沱，滿身顫抖著、抽搐著，歇死底裏地喊著：“張鳳翼兄弟，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看在平日的兄弟情份上，讓我逃吧。”張鳳翼二話不說披麵給了阿爾文兩個沉重的耳光，把阿爾文的嘴角都打出了血，這兩下立刻把阿爾文狂亂的精神收攏住了，他清醒了過來，沮喪地抽泣著。
張鳳翼這時才撫著他的背，在他耳邊柔聲道：“好兄弟，振作起來，敵人己經包圍了大營，你一個人是無法跑出去的，要活下來的惟一辦法就是和大夥在一起，好兄弟，來，拿起槍，”說著把盾牌與一束投槍遞到他手中，阿爾文遲疑地接過槍牌。張鳳翼接著柔聲撫慰道：“沒有人會笑話你的，大家都是第一次，心裏都害怕；來，做個男子漢，肩負起自己的責任吧。”看看小隊中的兄弟都沒有因剛才的行為輕視自己，阿爾文漸漸穩定下來了。
張鳳翼小隊靠著輜重車呈半圓形擺好了陣勢，恩裏克少校己來到這個小隊外圍，看著像刺蝟一樣長槍外伸的張鳳翼小隊，氣急敗壞的他還沒來得及張嘴說話。滿天的箭矢飛蝗般襲來，他身邊的護兵割草般倒下了大片。他拔出腰刀高喊著士兵迎戰，一枝流矢飛來插在了他的腿上，他大叫著倒在地上，轉頭看時，他身後的護兵已經沒有能站著的了。
箭雨過後，張鳳翼從盾後探出頭來，三麵重盾插滿了箭矢，小隊諸人都沒受傷，大家都長出了一口氣，恩裏克少校正捂著大腿躺在地上大聲呻吟。遠處營門口已經傳來喊殺聲和轟鳴的馬蹄聲。看來提早一會兒報警收到了效果，士兵們在敵襲前來得及穿好衣甲、拿起武器，雖然都沒整好隊伍，卻不是非常慌亂，大營各處都在各自為戰阻擊羅刹騎兵。張鳳翼走出槍陣，把恩裏克少校拖回陣中，然後滿地收集插在各處的箭矢。
喊殺聲與馬蹄聲漸漸向這邊接近。張鳳翼跑回槍陣內，恩裏克少校靠在輜重車上，牛頭狗一樣的胖臉上滿是冷汗，痛得呲牙咧嘴，向張鳳翼道：“兄弟，這次算我欠你個人情。”張鳳翼把一大捆收集來的雕翎箭遞給他道：“忍忍痛吧，現在沒時間料理傷口，箭簇一拔會止不住血的。一會兒羅刹兵上來時你負責給我遞箭，一次四枝。”
這時揮舞著雪亮的斬馬刀、口中嗬嗬打著呼哨的羅刹騎兵呼嘯而至，張鳳翼向外圍列陣的士兵們喊道：“兄弟們，能否活命在此一搏，大家提起精神幹吧。”揚手開弓，四支羽箭連珠射出，四個縱馬馳近他們的騎兵慘叫著從馬上栽倒，每一箭都是直接命中麵部與喉部，絕無活口。大家都被這神奇的箭法振奮了。
原來張鳳翼射箭的法子很奇特，他用拇食指握著箭簇拉弓時，其餘四指指縫間各夾一枝羽箭，這樣就不用反複從箭壺抽箭。他開弓射箭並不費時瞄準，弦聲一落敵兵應聲而倒，三百石的硬弓在他手上拉動如同撥弦一般輕鬆，每次四支箭連珠而發，必有四名騎兵栽倒馬下。旁邊給他遞箭的恩裏克幾乎看直了眼。
這時沒來得及整隊集結的士兵分成小股各自為戰，身披黑色盔甲的羅刹騎兵在營中四處奔馳踐踏砍殺，還有一些羅刹騎兵向糧草輜重車發射火箭。大營中火光四起、濃煙滾滾，喊殺聲、馬蹄聲、刀槍相擊的鏗鏘聲、羅刹騎兵的呼哨聲、傷者的呻吟嘶喊、烈火燃燒糧草的劈啪作響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
開始時張鳳翼隻射殺衝向他們的羅刹騎兵，而不去主動射殺掠向他處的羅刹騎兵。這樣雖然他們的陣前己倒下幾十具屍體，在暗夜與濃煙的掩護下，四下奔躥的羅刹騎兵竟沒有發現這個小隊的殺傷力。由於張鳳翼高超的連珠箭法，戰至此刻外圍的拒馬槍與投矛、擲斧還沒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