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周圍的喊殺聲漸漸地稀了,這一片營地已經沒有了還能抵抗的漢拓威士兵,幾個羅刹騎兵四處尋視著用長矛將倒地呻吟的漢拓威士兵戳死。弓弦聲響起,四個清理戰場的羅刹騎兵不能置信地捂著眼睛慘叫著從馬上栽下。這下引起了其它羅刹騎兵的注意,呼哨聲再次響起,急促地馬蹄聲向這邊聚集。眾人的呼吸聲都重濁起來。大家都知道殘酷的考驗就要來臨了。
最先衝過來的是在附近聽到聲音的羅刹騎兵,十幾匹馬趕過來,騎兵們發現了張鳳翼小隊,一邊打著呼哨招呼著其它羅刹人,一邊揮舞著斬馬刀衝過來,斬馬刀在火光的映襯下閃著紅光。
弦聲連響,張鳳翼沉著地將四個騎兵射倒,其餘的騎兵躍過死者,向前衝來,距離更近了,龐克、阿爾文和多特高喊著擲出投槍和短斧,又有三四個騎兵慘呼著應聲而倒。其它九個騎兵又迎上了張鳳翼的第二輪羽箭,能衝到陣前的隻有九個騎兵了,士兵們都是第一次真刀真槍的迎戰敵人,不約而同地廝聲怪叫著為自己壯膽。張鳳翼高喊:“長槍手刺倒馬匹,刀牌手砍殺墜馬的騎兵。”說話的同時又射出一輪羽箭,八名長槍手端著丈餘長的拒馬槍嘶喊著向衝來的騎兵刺去,八杆槍刺向四名騎兵,有的刺中了人,有的刺中了馬,騎兵的斬馬刀過短,還沒到攻擊距離即被長槍紮倒,由於身披重甲,動轉不靈,再加上墜馬的摔跌沒緩過勁來,即被衝上的龐克、阿爾文、多特亂刀砍中。倒是奔馬的衝擊力使兩名長槍手後坐倒地,拒馬槍差點折斷。這個小隊都是新兵,第一次殺死敵人,鮮血使眾人都亢奮起來,恐懼死亡的意識已經淡薄,大家揮舞著手中的武器歡呼著。這一輪的勝利使得更多的羅刹騎兵向這裏彙聚,好在張鳳翼小隊前的空地上鋪滿了屍體,這阻礙了羅刹騎兵衝擊的速度,使得他們衝到陣前時張鳳翼有機會多射一輪羽箭,但由於人數漸漸增多,長槍兵和刀牌手已經應接不暇了,每個人都滿身鮮血,連眼睛都殺得一片血紅。
己經不知殺掉了多少股騎兵,屍體己經在他們腳下高高墊起,除了張鳳翼外眾人的動作都緩了下來,致命的疲倦感一陣陣襲來,可敵人還是像蝗蟲般衝過來,好像無窮無盡,大家都已明白他們將要麵臨的最終命運了。不過目睹經曆了那麼多死亡,生與死這時對他們來說已不再重要。
“隊長,已經沒弓箭了。”恩裏克看著張鳳翼向他要箭的手說。
張鳳翼盯著前方的眼睛轉過視線,回頭看到恩裏克充滿血絲的牛眼滿含著無奈與絕望。張鳳翼沒有說話,長噓了一口氣,從地上揀起一柄羅刹騎兵的斬馬刀。向大家喊道:“兄弟們,我們已盡到了我們應盡的職責,救援部隊出現的希望已很渺茫,現在我命令尋找戰馬突圍。我與阿爾文、多特持槍盾為前鋒,其餘人持斬馬刀居後,龐克持刀盾斷後,大家盡量尋找盾牌護身。”說完飛身躍起,掠過眾人,披麵一刀將一名羅刹騎兵砍倒在馬下,單手一按馬鞍,穩坐馬上,雙腿一夾馬蹬,左手一帶韁繩,調轉馬頭向迎過來的羅刹騎兵砍去。由於他左右砍殺阻擋了羅刹兵的衝擊,後麵諸人都找到了戰馬,連大塊頭的恩裏克也被扶上一匹羅刹戰馬。
正當張鳳翼小隊要乘亂突圍時,對麵響起了一陣牛角。羅刹騎兵都停止了衝鋒,駐馬侍立在遠處,一隊約有五百人的馬隊緩緩而來,是馬弓手與長槍手的混合編隊,閃亮的黑色甲胄反射著金屬的光澤。羅刹人點起了很多火把。為首一名羅刹將軍一揮手,騎兵們呈半圓形將張鳳翼小隊合圍在中間,馬弓手抽出羽箭,長槍手端平了長矛。
如此多的馬弓手,這十幾個人無論如何也衝不出去。如果羅刹人還像剛才那樣無組織的亂衝,張鳳翼他們還有希望乘亂突圍,而現在麵對秩序井然的陣列令張鳳翼心中首次湧起一股無力的感覺。他深吸一口氣,喊道:“兄弟們,下馬,恢複原來布陣!”小隊諸人又滾鞍下馬,背靠車垛布成方才的半圓形槍陣,這時又多了幾麵盾牌,連受傷的恩裏克也舉盾護於士兵上方。
張鳳翼橫矛縱馬立於陣前。周圍火把照如白晝,雙方之間的空地上簡直成了羅刹騎兵的屠場。數百具鮮血橫流的屍體倒臥在那裏,幾乎把戰場的泥土染成紅色,看到這種慘況,羅刹騎兵的眼中均射出仇恨的怒意。雙方都明白打到這個地步已絕不可能有俘虜存在。戰場上沒有一人說話,隻聞士兵們重濁的呼吸聲和遠處傳來的喊殺聲。
張鳳翼知道自己這方已經是強弩之末,一混戰起來絕難逃過被全殲的下場。他挺槍躍馬向前幾丈,向為首的羅刹將軍朗聲喊道:“來自羅刹的勇士,可敢接受一個漢拓威軍人的挑戰嗎?”說罷控馬在羅刹軍前來回踱著步子,意態自若的看著那位羅刹將軍。他知道羅刹這個剽悍好鬥的遊牧民族最重勇士,也最看不起柔弱的南方農業民族。如果這個將軍不接受自己的挑戰,今天的一幕就會成為同儕的笑柄,使他永遠抬不起頭來。
那羅刹將軍身披玄甲,頭戴虎麵盔,國字臉,滿麵虯髯,高顴深睛,身材魁梧,如鐵塔一般,氣勢威嚴,他聞言哼聲嗤笑道:“接受一個列兵的挑戰嗎?會有人笑我勝之不武的。你還是老老實實做個箭下之鬼吧。”說罷抬手欲揮命令左右的馬弓手放箭。
一個戴著頭盔的死者的頭顱被刀尖挑上半空,在挑起那個頭顱後,張鳳翼兩腿一夾跨下戰馬,縱馬前躍,斬馬刀如厲電閃過,金鐵交鳴,根本無法看清到底揮出幾次,那頭顱如爆炸一般在空中裂成十幾塊四下濺射,鐵盔和骨骼在那把普通的斬馬刀下竟如切豆腐一般。駿馬四蹄落地,張鳳翼帶住戰馬,睨視著那羅刹將軍撇嘴輕笑,頰邊那一道刀疤也扭曲著更增蔑視之態。
淩厲的刀法使兩邊隊伍中都產生了輕聲的驚歎,切切私語聲使羅刹隊伍少了方才嚴陣以待的氣勢。那羅刹將軍也看的聳然動容,不禁手癢起來,他衝著張鳳翼暴喝道:“好,有兩下子,這樣的武藝才配死在我兀骨塔棒下。”說罷他挺動長逾丈許的狼牙棒縱馬突出隊伍。
終於誘使敵人主將應戰了,若不能擒捉住這個當頭的做人質,自己這邊十多個人今天就是死路一條。張鳳翼這樣想著,收起長刀,端起拒馬長槍,一夾馬腹,迎上前去。
正在這時遠方呼哨聲四起,正北方喊殺聲又熾烈起來,羅刹騎兵隊伍中起了騷動,一個護從騎兵向兀骨塔喊道:“將軍,敵軍來援,哨聲命令向西撤退。”兀骨塔道:“急什麼,收拾了這小子再走不遲。”
兩馬一接,兀骨塔揮棒砸開了張鳳翼毒蛇般的刺擊,順勢向張鳳翼當頭劈下,張鳳翼不退反進,縱馬向前急躍,拔出斬馬刀,迎著兀骨塔披麵一刀,這時距離已近貼身,長兵器已經用老,所幸兀骨塔左臂纏著一麵圓鋼盾,抬臂一格,“啪”得一聲巨響,鋼盾碎裂四濺,刀也折成兩段。兀骨塔已收回狼牙棒,擰身揮棒橫掃,張鳳翼豎起槍杆攔架,“喀喳”槍杆被狼牙棒打折,由於是側向用力,張鳳翼跨下的羅刹戰馬禁不住如此巨力,連人帶馬掀倒在地,幸虧這一倒,不然的話張鳳翼已經被狼牙棒攔腰掃個正著。
“那裏跑。”兀骨塔縱馬追向落地後急向自己槍陣奔去的張鳳翼,龐克、阿爾文、多特在盾後衝著兀骨塔擲出了投槍和擲斧,在兀骨塔撥打投槍的當兒,張鳳翼回到陣中。
一輪箭雨襲向羅刹騎兵隊伍,給隊伍造成了渾亂,遠處一隊隊白色盔甲的騎兵四下掠殺還沒撤走的羅刹騎兵,轉瞬就要來到眼前。兀骨塔向著刺蝟一樣外伸著八杆長槍的槍陣道:“小子,這次算你命大。”說罷扭過馬頭,揮手示意隊伍撤離,羅刹軍迅捷有序的向西撤走了。
“是白鷗師團,來援的是白鷗師團!梅亞迪絲·蕾將軍萬歲!”隻有恩裏克興奮地揮手大叫,其他人都攤倒在地,剛才的拚殺無論是精神上體力上都已嚴重透支,繃緊的弦驟一鬆勁,立刻使人虛脫了。
張鳳翼也不例外,他靠在糧跺上,臉色煞白,大口地喘著,剛才的交手自己太輕率了,沒想到會遇上如此強勁的對手,到現在兩臂肌肉還顫抖不止,那個人的膂力太強了,真是天外有天呀!
這一戰四軍團第十一師團損失了三分二,所幸糧草僅燒掉了三分之一,不致使主力部隊立即斷糧。從這個意義說,羅刹軍雖打了勝仗,卻並未完全達到目的,這一切首先要歸功於白鷗帥團的及時來援。據傳,當白鷗師團在奧爾桑撲空後,梅亞迪絲就立即意識到漢拓威軍奔襲太急,馬步分開,部隊拖得太散,後方輜重部隊極有可能為敵所乘,當即報請托斯卡納元帥,揮師南下接應。本來軍部準備對梅亞迪絲·蕾通令嘉獎,可梅亞迪絲以並未戰勝敵人無顏受獎為由婉拒了。第十一師團雖損失慘重,但突遇敵襲,臨危不亂,一直頑強抵抗到救兵到來,致使糧草沒有被羅刹軍完全毀於一炬。作為戰力最弱的輕步兵,又大部為新兵編成,能有這樣的表現已是難能可貴了,所以斡烈師團長僅受到待罪立功、罰俸一年的輕責。
兩天後,張鳳翼他們的輜重部隊在白鷗師團的護衛下來到了幾路大軍集結的奧利烏爾要塞。由於部隊太多,隻有師團級的指揮部駐進了要塞,各路大軍圍城紮營。在十一師團紮下營房後,傳令兵傳令龐克和張鳳翼到師團部報到。兩個人忐忑不安地進了位於要塞內的師團指揮部,剛進大院,迎麵跑來了一瘸一拐的恩裏克,他晃著牛頭狗一樣黑紅的胖臉,興奮地道:“兩位老弟,這次我可是費盡口舌啊,升了官一定不能忘了請我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