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聞雞起舞(5)(3 / 3)

那幫人見來了我一個,驚而不怕,腰刀照準教習那被踩住手腕的指頭就要剁下去。我慌了,迸出一句:

“且慢,欠你多少錢?”

“還欠十二兩,咋的,你還?”那黑老大雙手叉腰,理歪氣狂地直嚷。

“放了人,我還!”那時節,一月一兩軍餉,營裏管飯,我一分也沒花,總共攢了十五兩,進城帶了十兩,預備看了熱鬧,好跟教習下館子。眼見教習債劫難逃,隻好全部還了賬,餓著肚子,扶著教習一瘸兩倒地回到軍營。教習人雖回到軍營,卻從此一臥不起。我請郎中給他把脈開方,抓藥,還買了三隻雞給他補身子,就把那積蓄花了個淨光。教習又羞又愧,過意不去。傷勢好轉之後,就教我吹笛子。我會吹的十三曲,都是他教的。後來軍營裁員,打發他到軍屯種地去。臨走時,他不光給我傳了笛子功,還將這把銅笛贈給了我。

“好,吃飯。”孩子媽一聲令下,老大老二忙著端菜端飯,樂得孝先悠閑地坐在炕上陪大叔吃飯。

孝先準備出發了,女人見他和大叔聊完了莊稼地裏的事,便端來一盆熱水,放在地中央。孝先一見愣住了,莫說臉已洗過,連早飯都已吃過,端熱水做啥?當女人亮出剃頭刀子時,他才明白過來,拍了下額頭,說:

“剃了好,剃了好啊,要不然,幾十天後回來,怕你辨認不出來。嘿!”

女人搬過小凳,讓漢子坐了,說:

“看把你能的,改頭換麵也認得出,乖乖,不動,待過就完了。”

說著用手巾蘸熱水,潤濕頭發,潤濕了胡子,讓漢子雙手用熱手巾托著絡腮胡子,自己站著,左右開弓,沒動一下身子,頭被剃得精光;然後把漢子手上托著的濕手巾丟在盆子裏,開始刮胡子,也是左右開弓,沒挪一下身子,眨眼工夫,胡子也被剃得精光精光。女人放下剃刀,擰幹了手巾,從頭到臉給擦了一遍。孝先起身那麼一站,顯得格外年輕精神。

康大叔佩服得直點頭,說:

“我可遇著剃頭的把式了,總共一袋煙工夫,好手藝,趕明日有閑工夫,給我也剃了。”

“要我剃,那就是光光頭。”

“辮子不要了?大清朝不要了?”老人疑惑不定地詢問。

“大清朝要,辮子不要!要了它,有啥用?反倒礙事,幹活、洗頭都不方便。”女人叮叮當當地道。

“噯,順治爺老早有旨: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那得琢磨琢磨。”康大叔說著起身下炕,招呼老大老二說:“孫娃子,咱爺兒們備馬去,叫你爹陪你媽說個話兒,就要起程了,走。”爺兒三個提上水囊,扛上幹糧袋,一齊走了,老三老四也跟著出去了。

孝先挾了皮襖,提了三截鐵尺,說:

“杏,還沒出月子,你多保重。”說了就要抬腳出門。

女人攆上來,拉住了右胳膊,嬌嗔地說:

“好狠心的漢子,像似趕社火去,炕上的娃,眼前的婆姨,瞅都不瞅一眼,拔腿就跑。”

孝先一轉身,嘿嘿憨笑了下,撂下皮襖,想去裏屋看看孩子,卻猛不防被女人摟了個滿懷。漢子趁機抱住女人的頭,在左頰狠狠地吧唧了一口。女人將臉一側轉,右頰上又被狠狠咂了一口。女人踮起腳尖,仰著下頦,又給漢子一個蜜嘴兒,尖尖的舌頭卷進了漢子的口中。兩人吮吸著,體會著。隻聽老二在外麵喊叫:“爹,馬已備好了。”二人立即作罷。女人小聲緊張地問:“留下牙印沒有?”趕緊用手擦臉頰上的口水。

漢子輕聲說:“是吃老虎兒,又不是吃肉,哪來的牙印?”

“我咋覺得牙都挨上了。”女人說著解開漢子的腰帶,漢子被怔住了,心想外麵在催,大天白日的幹啥?女人卻拿過一件新做的藍布夾夾,讓漢子套在黑色夾衣上,挺合身的。女人高興地說,“這下就不怕山裏的寒氣了。”漢子重新係好腰帶,把三截鐵尺別在腰後,女人取銅笛斜插在腰間,拍了下漢子的屁股,說:“這下停當了,走吧。”話音剛落,老大又在外麵叫喊。

孝先挾了皮襖,慌忙跳出屋子。

康大叔牽著已備好鞍韉的大青馬,和孩子們等候在雙杏樹下。

孝先將皮襖搭在鞍橋後麵,用皮條摟著,接過馬韁繩,準備起程。

孩子們此時瞻仰著他們的爹,爹特別的精幹、高大、英武,孩子們眼神流露出自豪、羨慕的光彩,臉上泛出久久的微笑。

康大叔和孩子們陪著孝先徐徐前行。突然從後麵傳來一迭聲“等一等,等一等”,隨之趕到的是雙杏。孝先略帶責怪關愛地說:“你跑來做啥?外麵風大,別送了,快回屋去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