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聞雞起舞(8)(3 / 3)

“想必是蒙古哪個部落的人家,見娃娃燒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隻當沒救了,就撂下趕著羊群走了。這娃娃命大,遇上了孝先這個大善人,也算是造化,命該如此。將養幾天,天花兒出齊了,也就沒事兒了,好好養去吧,就當你生的。”康大叔諄諄開導著。

“大叔說得是,我也這麼想著,不吊大肚子,平白得了個女兒,五哥,你好福氣,就叫她花兒吧。”女人笑盈盈地道。

“孝先呀!把你勞累紮(很)啦,五十多天,你咋個找到狗娃子的?”康大叔感激不已地問。

“進南山的口子好多個,我一馬跑到西邊,從金河灘那個口子起頭,一個山溝一個山溝挨個去找,銅笛一曲一曲地吹,梳頭一樣……”

當講到金河灘睡覺遇狼群時,把女人嚇得直彈舌尖“嘖嘖”,孩子嚇得伸直了舌頭。

當講到瞎熊溝遇險時,女人驚得“哎喲”一聲,目瞪口呆。孩子們不知深淺,卻一個勁兒問熊是個啥東西,長得啥樣,厲害不厲害?

康大叔插話解釋說:

“熊可厲害了,老虎都不敢惹它。這裏的熊毛很長,棕色的,眼力不大好,人就叫它瞎熊,能站著走,會上樹,碗口粗的樹它都能扳倒,抓住人以後,兩隻前掌左右一拉一扯,就撕成兩半!”

“噢喲!”孩子們這才驚得長噓不絕,曉得了熊的厲害。

“好歹有驚無險。五哥,你可經了世麵,把我們聽的人都嚇出一身冷汗。”雙杏疼愛有加地道。

“那叫啥世麵!狼呀熊呀,以前都見過,真正的大世麵還在後頭哩。”孝先不以為然地道。

“看把你還快活的,山溝裏還能有個啥大世麵!”雙杏半信半疑。

“嘿!那幾房高的石壁上,刻了好多人像畫,見也沒見過,聽也沒聽過,你要見了,保準嚇一大跳。我就是在那石壁下才見到了人的腳印,拿出銅笛那麼一吹,唉,你當咋的,石壁西邊升起了炊煙,接著那狗娃兄弟就從天而降!要不是這支銅笛,相見的機會就錯過了。兄弟相見,誰也沒說話,就是個抱頭痛哭。”

孝先頓了下,拭了把淚,說:

“你們哪裏知道,狗娃兄弟聽到笛聲,把麅子肉都給我煮上了,所以才冒起青煙,讓我看見了。”

康大叔不再吧嗒吧嗒吸煙。他先是老淚縱橫,後來當講到“兄弟相見,誰也沒說話,就是個抱頭痛哭”時,怎麼也抑製不住內心積壓多年的衝動,一下子猶如火山噴發,失聲痛哭起來。孝先的敘述這才停了下來。

女人把飯菜端好了,殷勤地說:

“吃吧,幾十天沒嚐你婆姨的手藝了。大叔,高興事兒,過不了幾天,您父子就會團圓,您再吃點,啊。”

康大叔止住了哭聲,一個勁兒重複著說:

“孝先呀,多虧了你,大恩人啊!大叔咋個謝你?”

孝先夫婦連忙一迭聲地說:

“大叔您見外了,應該的,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也報答不清啊!”

孝先津津有味地吃罷飯,感歎地說:

“幾十天了,今天才吃上了可口的飯菜。狗娃兄弟一家怪可憐的,頓頓吃肉,喝肉湯;他不敢出山,皮子掛滿了牆,給媳婦娃娃換不來衣裳穿;媳婦快坐月子了,大的是個兒娃子,二的是個丫頭。噢,幹糧袋裏有狗娃兄弟送的熏肉哩,一塊麅子肉,一塊野羊肉。娃他媽,切一盤過來,讓大叔嚐嚐。”

女人把熏肉切好端上來了。女人娃娃們頭次吃,隻嚐了個鮮,並不以為好吃。康大叔一塊連一塊,吃得有滋有味。

孝先見大叔情緒已恢複正常,緩緩地說:

“聽狗娃兄弟說,走得急,隻帶了口鍋,還有隨身佩帶的刀子。遍山的鬆樹,也沒蓋個大點的房子。媳婦穿的還是從前的那一套。兄弟穿的那皮褂子,七擰八翹的,皮子沒熟,是用石頭砸軟連起來的。鋪的是生皮子,蓋的皮子也是砸軟的。”

“那孽障,除了會打個獵,別的啥本領都沒學下。那時節,教他熟皮子,嫌臭,怕髒;現在可好,外母死在端陽節,頂在結上了。有他的好受。”康大叔恨鐵不成鋼,抖著胡子生氣地道。

女人見時候不早,掌了燈,端了盆熱水進了裏屋,探頭出來對著丈夫說:

“外麵滾了幾十天,洗洗吧。”孝先進屋去了。康大叔見狀,知趣地抱起小女孩到他新蓋的房裏去了。

孝先洗理畢了,走出來一看,康大叔也走了,小女孩也不見了,納悶地說:

“唉,娃他媽,康大叔和丫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