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跑到那地方丟醜賣乖，屎爬牛打剪腳，生怕亮不出黑大腿。人家當麵說，你娶了個寶貝疙瘩；背後呢，說不定笑話你娶了個老母豬。”女人說罷，自己也笑得捧著肚子，引得丫頭撲哧笑了。連炕上不足一歲的三個光頭也哧咪現怪地笑了。
孝先咧著嘴半會兒才合上，說：
“你咋把自個兒比作老母豬，換作‘小’才對。老母豬一窩就下十二三個哩。你六窩還不足十個哩。”
“好了好了，吃飯吧。”女人說著端上飯菜。
孝先飽餐了蒜拌拉條子後，正喝麵湯，老五跑進來說：“爹，大哥請您去看行不行。”
孝先立即下炕，出了屋，一看弟兄四個幹得還可以，高興地說：“好，老三老四你兩個去抬羊糞，十二筐；老大老二你兩個去挑馬糞，也是十二筐。”弟兄四個去了。一會兒挑的抬的陸續到了。孝先叫分倒十二處，三步一處，一處一筐羊糞，一筐馬糞。糞運齊了，孩子們休息。孝先用釘齒鈀摟劃一番，摻勻了，再撥撒一層坑邊土，用鐵叉挨齊翻了一遍，抓一把聞了聞，說：
“現在挑水抬水，走。”
孝先手把轆轤，一個勁兒搖，孩子們不停地抬，不住地挑。數到三十六桶時，孝先離開井台，回到屋裏，從褡褳裏取出一捆長一尺有餘的木棍來。孩子們大失所望，原以為是啥好東西。可一想，把它裝在褡褳裏，幾百裏地馱回來，肯定也不是爛玩藝。孝先掃視了孩子們一眼，說：
“這是從葡萄園子裏砍來的栽子，芽眼向上，今秋栽下去，明年就出芽子，扯秧子，三年後，咱家就有吃不完的葡萄了。”孩子們這才恍然大悟，高興起來。可誰也沒吃過，隻是聽大人說過而已。
孝先親手拿栽子給孩子們看了看，明白了怎樣才算是芽眼向上，然後躬下身去，三步插一個，總共插了十二個，個個隻露出個頂兒。插完了，他說：
“往後，冬天院子裏的雪就堆在葡萄溝上麵，等於蓋被子。”
“噢，我知道了，咱家十二口，一口一棵葡萄樹，對不對？爹！”
老四閃著機靈的眼珠兒道。
“對，數你有靈性。”孝先拍著老四的腦殼道。
眼望太陽西沉。孝先一口氣接著葡萄溝東側，朝南很快起出一條深三尺寬三尺的槽子，叫老大開頭，老五殿後，雙腿並齊，試跳。
他們沒有一個能跳出槽子的。
孝先認真地說：
“以後，空肚子時節，有空兒就練，曲腿跳，直腿跳。跳上來了，咱們就挖深點。還要綁了沙袋跳。要練好輕功，必須從這裏開始。好，進屋吧。”
孩子們進了屋，炕沿上坐的，凳子上坐的，站的，擁擠不堪。孝先盤腿坐在炕桌邊，喝了口茶，說：
“娃他媽，明天就把夥房搬出去。人口多了，得單另有個夥房，這明屋就專當客房。抽工夫，做張八仙桌一擺，也像那麼回事兒。現今農閑了，從明日起，咱們把練武健身抓緊點，再逛下去，長大了，筋定骨就了，就沒啥出息了。娃他媽，褡褳的另一頭買了些娃娃的吃頭，蘋果、梨子洗淨了，一人分兩個。”
孩子們多數是頭次吃水果，吃得嘴角滴水，有滋有味。
女人給漢子遞水果，孝先推回女人手裏，說：“買的時節，我就嚐過了。你多吃一份，害娃的時節，沒有；買來了，你又坐月子，吃不成。完了把籽籽留下，也許能長得成。”
“要能長成就好了。明年桃子也該結了。看把娃娃們饞的。”
女人似有疑慮企盼著道。
孝先一覺睡醒，已是更深入靜，隻見女人還在燈下給孩子縫衣裳，便笑著說：
“果子吃了，梨也嚐了，害娃娃的時節到了。”說著伸過手去抖了下女人脹得暄暄的罐罐奶頭，那奶頭就顫個不止。女人故作嬌態地推開漢子的手，嗲嗲地說：
“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吃了你的兩個梨，生怕人家的肚子閑著。”話雖如此，可女人已收了活計，一側身敞了胸懷，張開雙臂和漢子緊緊擁抱在一起。
雞叫三遍，天剛麻麻亮。孝先起身下炕，來到秋千架下的練武場。老大已在活筋動骨。孝先感到一絲欣慰，也施展身手，溜著場子說：
“老大，老二他們幾個咋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