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來!你沒看見?四周密密麻麻都是人,遠處的街道上黑壓壓的還是人,萬兒八千人,你能斃幾個?他們是憤怒之師,像發瘋的獅子。你一旦開槍,他們會像潮水一樣湧進來,非把你撕碎不可,到時候,連我也跑不了。”
“那咋辦?”
“遊行示威,國內國外我見得多了。他在氣頭上,你再惹他,不是火上澆油自找苦吃嗎?不理他。他罵夠了,氣消下去了,自個兒就退走了。明白嗎?”塔塔林諾夫一反訓斥之態,轉為耐心訓導。
“明白!”
“再去告訴士兵,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開槍!”塔塔林諾夫向中尉揮手命令道。
“是!領事閣下。”中尉致禮出去了。
示威再掀高潮,猶如山在呼,海在嘯。這次加進了新的內容:“侵略有罪,罪該萬死!”
“侵略必敗,侵略必亡!”
“沙俄滾蛋,沙俄完蛋!”
抬屍遊行雖伸張了正義,但並未改變沙俄霸占金礦的現狀。那麼,以徐天堯、安玉賢、延孝先為代表的中華誌士難道就甘心任人宰割嗎?
十四、黑夜摸瓜
夜裏,各廠工友領隊齊集徐天堯處。徐天堯憤慨地說:“大家都看到了,腐敗的朝廷,苔鬆的官員,沒指望了!要趕走老毛子,隻有靠咱們自己。”
“等下去,遭殃的是工友自己,掌櫃不會白付工錢。再說,也不能眼睜睜叫洋人轄治我們。死的人不能白死,傷的人不能白傷,血債要用血來還,也得給洋人一點顏色看,不能叫他洋人小瞧了咱,幹吧!”安玉賢憤憤不平地道。
“對,幹吧!”各廠領頭的工友齊聲響應。
“孝先,你看呢?”徐天堯征詢意見。
“幹!要不白遊行了。反正是先禮後兵。老毛子占了咱金礦,衙門的官員俸祿照拿,他才不急哩。咱們就照上次商量過的,各包一片。白天不跟老毛子交鋒,夜裏摸崗截哨,來他個‘黑夜摸瓜’!”
孝先憤懣地道。
“好!齊心協力,就來他個‘黑夜摸瓜’!摸到的洋槍子彈保管好。明晚就幹!”徐天堯興奮地下達了出擊的動員令。
清茶就饃的早餐,已是孝先幾個的習慣。孝先見都已吃罷,扛起十字鎬就走。
黃毛子驚訝地說:
“你不要命啦?大漢哥。”
“老毛子占了茅房,看把你都緩胖了。老毛子三個月不走,咱就三個月不開工,坐吃山空?我可拖不起,我還急著回家哩。”
“我可不當秦州呆,舍命不舍財。”張梅生道。
“別怨我甩了你們。”孝先說著出門。
“走!孝先哥啥時節幹過沒分寸的事?”乜開懷說著跟上來了。
張梅生、虞發奮不得已尾隨而來。
孝先途經自己的工地時,朝得意的金霸老四微微一笑,繞道走了。拐來繞去,他來到一處開過多年的廢礦區。
孝先在堆積如丘的礦碴裏左掘右摟。
乜開懷瞪大了眼睛問:
“就幹這個?”
“總比閑著強。閑著也得喂肚子,興許一天兩天摟不出啥,可一旦摟著了,飯錢不就有了!願意摟就摟,不願意自便,摟多摟少歸自己。”孝先這麼一說,乜開懷幾個反倒精神起來,各找地點,這兒刨刨,那兒摟摟。
說來也巧,這一天沒白摟,各自都見了點。惟有黃毛子運氣好,撿得的麥粒金,足有一錢多。乜開懷煽動著叫黃毛請客。黃毛正好想還他許下的請客願,於是痛快地邀了孫大叔、銀連寶、徐天堯、安玉賢、中誌剛,恰好一桌。吃喝罷了,孝先繞到店鋪買了幾包針,才回到窯裏。孝先將夜裏的行動事項給乜開懷三個做了仔細交代後,大家便各自休息。
亥時時分,孝先幾個身穿皮襖,操著家夥,向工地進發了。接近工地時,孝先繞到岔路口,換了個方向,才又接近工地。隻見一名金霸陪一名沙俄兵挎著洋槍來回走動。乜開懷幾個學孝先那樣就地一滾,滾幾尺停下來,過會兒再滾。雪地雖發出輕輕的磨擦聲,但由於西北風正緊,哨兵似乎沒發現異常,仍然悠來晃去地走動,時而提懸了馬燈四處照照。孝先直滾到離敵五丈以內,才靜靜側身躺下不動,窺視哨兵動向。
亥時大約已盡,遠遠傳來無數皮靴遲鈍的機械的踏步聲,還伴隨著輕快俏皮的打口哨聲。原來是一隊換崗的士兵,接近礦區工地時,三三兩兩分道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