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雙杏平躺著奶兩個孩子,說:
“五哥,給你說件正經事兒。”女人把從窗口看到的老二戲花兒的情景敘說了一遍。
孝先聽了,氣呼呼地說:
“這老二賊膽真大,是讓你看到了,若再換了別人,傳揚開了,花兒咋個見人!逼出人命咋辦?八字還沒一撇,成何體統!”
“也就是,敗壞了家風可了不得!幸虧再沒姑娘了,其他兄弟見了,瞎騷情也沒個對象。”女人憂慮地道。
“先人早就說過:家大出醜事。官府也好,民間也好,家家有一本難念的經。各種各樣的醜事出的還少嗎?”
“五哥,我看老二在花兒臉上吃老虎(親吻),花兒也沒啥反感的表示。自打老二學好以後,花兒不再趔得遠遠的。你幹脆當眾給他兩個吐了口,到秋天和老大一起辦了,免得閑操心。完了我給老二敲打敲打,叫他把尾巴夾住,咋樣?”
孝先說:
“也就隻好如此,反正房子、布料都備了兩套。你就等著抱孫子吧。”
女人聽了摁了男人額頭一下,說:
“還好意思說抱孫子,自己都生得收拾不住,抱不過來,還指望兒媳婦抱哩。”
暮春的一個夜晚,孝先講了《薛仁貴征東》唐王馬陷淤泥河一回之後,當眾說起花兒並非親生,除了老大、老二、花兒、佳納,其他孩子猛吃一驚。
孝先不得已將十年前紅山口拾花兒的故事敘說了一番,然後宣布將花兒許配老二。
花兒羞得沉不住氣,雙手抱著臉逃入自己房內,佳納也尾隨了進去。
老二雖低著頭,卻喜不自禁地哆嗦個不住,暗暗地謝天謝地,終於如願以償。
“下一回就輪上三哥四哥了。”老五笑嘻嘻地朝著老三、老四道。
“再下一回,又輪上五哥了。可是隻有兩個丫頭,都做了嫂子。咋辦?”老六天真無邪地說出了大實話,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孝先夫婦也隨之笑了,笑聲裏隱含著對眾多兒郎配偶的憂愁。
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起身要走。
雙杏對老二輕聲說:
“你留一下。”
老二心裏“砰砰”直跳,不知所為。
雙杏見孩子們都回自己屋裏去了,咳嗽了一聲,正色言道:“老二,你的心思爹媽明白,現已把花兒這個好姑娘許配了你,你別張狂,入了洞房才算數。你給我尾巴夾住。做了夫妻,也得分個裏外。夫妻間的事,夫妻間的話也隻能限製在自己的屋子內,要做出個當哥的好樣樣,不可敗了門風。記住沒有?”
老二心虛汗流,臉青一片紫一片的低聲下氣地說:“孩兒記住了。”
裏屋的花兒佳納聽得清清楚楚。
花兒本已羞得無處容身,逃入裏屋,聽了這番訓斥的話,如針紮錐刺,坐臥不寧,心想桃樹下的事必定是叫別人看到了,興許就是母親親眼看到的,會不會是佳納說了什麼,便羞愧交加地對佳納說:
“佳納姐,該不會是你告給媽媽的吧?”
“啥!我?我發誓,我啥也沒看見,啥也沒對媽媽說過。我發誓!”
佳納委屈地生氣了。
“好了,好了。佳納姐,發啥誓,沒有就算了。媽媽訓得對,也是為了我們好,為了全家好。”花兒見佳納生氣了,頓覺自己的猜忌沒有道理,本是老二輕狂的不是,又怎能怨別人呢?她抱住佳納的脖子歉疚地說:
“佳納姐,對不起,全當我沒說好不好?是我昏了頭。”
佳納和悅如初地說:
“媽媽管得真嚴,怪不得老大見了連句話都不敢跟我說。”
從此,花兒的心雖沒變,可行動上盡量避免跟老二接觸。
老二呢,從訓詞中認定是讓媽看見了自個兒的惡作劇。膽大之人,如今也羞愧難當。除了好好做事,不敢再有得隴望蜀的非分之想,蔫了許多。
花兒和佳納更忙了。一大家子的三餐全由她二人承擔不說,雙杏瞅空兒就招呼她倆趕嫁妝,穿穿戴戴,鋪鋪蓋蓋,一應活計全在雙杏指教下如期如數完成,連聽故事也手不離針,還常常加班到深夜,有時累得直打哈欠。
佳納卻忘情地笑著自嘲自諷:
“花兒妹子,做人家媳婦也不容易啊!聽完故事,男人睡覺去了,你我還得給他們趕新衣裳。到時節,還得給他們生兒育女。麻纏事情多著哩!把你還想得美的,早早就給人家當媳婦,和姐姐比著嫁人哩。”
花兒聽了,放下針線,在佳納的背上一頓雙捶,嗔怪地說:“誰早早想給人家當媳婦了?誰跟姐姐比嫁來?爹媽做的主,花兒有啥辦法。人家本來就夠臊架的,你還拿人家取笑,小心報應。到時節,叫你一生三胞胎,忙都忙不過來,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累死你!”
佳納反倒當真地跪在炕上,虔誠地合掌說:
“阿依巴喲,果真那樣謝天謝地!那才叫你大哥開心,望著我笑哩。”
花兒吃驚地說:
“你真不怕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