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杏聽了眉宇舒展。老母則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說:“這還差不多,隻說成了一個?”
“還有哩,我又串到二道河,托舅母訪了一圈,沒結果。過了太平河,訪遍家富堂、焦家溝、三橋峪,拐到老碗溝,有一家姓梅的,老婆死得早,女兒纏腳不嚴謹,雖說長得標致,上門的媒人不少,可男方一聽是大腳,便吹了,直耽擱到十七歲,還沒個適合的主兒家。哥嫂待小姑又不好,成天價坐在織機房,一家人常常慪氣,氣得老漢直甩頭。我去一說,老漢就同意了,說:‘我能活幾天!隻要家底好,公婆好,我娃不受氣,有好日子過,遠也沒啥。’我到織布房看了一眼,那梅家女兒梅娘好相貌,高條個兒,一副細眉俊眼,不笑都是個笑相。彩禮好商量,隻是一條,也要見見女婿的樣兒,不能口袋裏賣毛,坑了人家女兒。阿姐,這姑娘年歲大了些,配給老幾合適?”
雙杏眉開眼笑,說:
“自然是老三,輪也輪到他了。”
“阿姐,咋個相親?”荷花疑慮地詢問。
“相親好辦,你帶老四去,順便把曹家的也相了。”雙杏見荷花有難色,又說:
“沒麻達。老四和老三雙胞胎,長相一模一樣,個頭高矮也一樣。”
“哎喲,阿姐你真會生!論長相有長相,論個頭有個頭,把人都眼饞死了。那明日就相親去,相好了,再到北邊串幹去。”荷花放心地道。
“看你誇的,莫急,他舅母,前幾日不就說好了麼,你放心。明日把我的騸驢騎上,把你累垮了,貴誌兄弟要怨姐姐不疼心妹子了。”
“你問他,會不會疼心個人,隻知道跑生意掙錢。哪像姐夫,把阿姐疼得愛不夠想不夠,身在曹營心在漢,姐姐恐怕也是身在娘家,心在姐夫身上。”荷花戲謔道。
“快別說了!媳婦,你姐是馬尾子串豆腐——一見了老娘就提不起來了。你再說下去,又偷偷淌相思淚去哩!”老母神秘兮兮地給媳婦提了個醒。
“媽——您老人家呀,沒說的,我做飯去哩。”雙杏不好意思地朝廚房去了。
第二天早飯後,雙杏看著老四穿戴一新,叫牽過東行千裏的騸驢,扶荷花上了驢,由老四牽著出門而去。
過了一天,老四牽著驢滿意而歸,同來的還有荷花的小弟鹿娃。
荷花對老母和雙杏說:
“順當得很。我這四外甥到了曹家照門一站,興得母女倆隻是個咧嘴笑,親家母一口應承了親事,並說:‘遠路上的親,也來不及做陪房,彩禮麼,就五十兩吧,意思一下行了,省下的給我女兒桂花多添兩套衣妝。’我就滿口應承了。姐,多不多?”
雙杏忙說:
“不多不多,養一個女兒不容易,都是做媽的,誰不知道生兒育女的難心。我隻覺得少了些,對不住人家,心裏不安生。”
“管他哩,又不是她孤老婆子一人,誰孝敬那上門漢後老子!再說到了梅家,父女倆見了四外甥,二話沒說,就成了。那男親家咧嘴笑著說:‘彩禮嘛,圖個吉利,少要點,六十兩就行了。她娘去世早,也沒給她備下嫁妝,我老漢家也整不來。到時節,給梅娘多縫幾件衣裳就行了。’”荷花學著那老漢的腔調敘說著。
“喲,咋都要的這麼少,我琢磨著,怎麼也下不了一百兩。”
“看我娃實誠的,你多做幾件衣妝,不就對了人家的心思麼。”
老母伸過手來,在雙杏頭上拍了一下道。
“我話還沒說完哩,那梅親家的話給兒媳婦聽見了。梅娘的哥哥闖進來,氣呼呼地說:
“‘達,你也太不懂行情了,梅娘從巴掌大抓到十七歲,也不是一早一晚放在窗台上晾大的。六十兩算個啥,一個大活人,就值一匹騾子的價呀,不行!等於送人麼,哪裏是嫁人!少說也得一百兩!’這下子可把男親家晾在幹灘上,失了麵子。半會兒,老漢脹紫了臉說:‘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梅娘是你生的還是老子生的?’說罷瞅著我說:‘好親戚,你看我也作難,梅娘這一嫁,走得遠,也就孝敬不了我,往後還得靠兒過日子,你就加上些,填了他的嘴吧!’我看繃緊了要壞事,一個好茬兒,不要逛掉了。姐,就替你做了個主,我說:‘那就也圖個吉利吧,八十兩,可不能再加!’男親家聽了,一錘子定音:‘行,不打麻纏。’他兒子這才不吭氣兒走了。隻等彩禮送上門,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