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便迎了進去,向老人一說,皆大歡喜。當場對著梅娘哥清點了八十兩紋銀,交老人家收了。
梅娘這才跟著老四三個離開了家門。走出丈遠她又停住,猛地撲回父親的懷抱,哇地哭了,嗚嗚咽咽,一會兒,才拭淚說:“達,彩禮是您的養老錢,您自個兒當心,多多保重,梅娘去了。”
老人抹淚說:
“去吧,總歸是要去的。”
老四幾個不敢放開步子,一路上隨著梅娘的腳步,悠悠晃晃。
梅娘怕老四幾個嫌慢,一步緊捱一步,自覺走得又快又急;老四老七卻閑情散步似的,全當遊山玩水。遇到險要處,老七不敢沾邊,隻好由老四拉著手或扶將而過。遇到跨溝跳坎,也非得老四扯扯拽拽的。
老四雖喜歡梅娘,可心裏有一層隔閡,每想到母親將梅娘許配老三時,就由不得晦氣心煩、悵惘再三,雖拉住梅娘的手,心裏卻酸酸的,神色好不自在,澀澀地無可奈何。
而梅娘呢,樂於因此接觸,巴不得多過幾道溝溝坎坎,多攀幾處險道隘口。一路上,心裏甜絲絲的,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幸福的一天,雖然她也發覺老四神色的疑點,卻把它當作男性怯懦的一麵,毫不在意。
偏午時分,雙杏正和桂花收拾已吃過的碗筷,老四和梅娘一行跨進院來。
雙杏一見梅娘,好生歡喜。暗暗慶幸,四個媳婦當中,梅娘是撥了簧的!那身挑,那善意厚道的笑樣,咋看都笑,咋看咋順眼,舒心極了。雙杏親密地招呼梅娘坐了,叫了聲:
“老七,快給你嫂子倒茶,媽做飯去。”說罷,急忙奔進廚房去了。
梅娘由不得一番驚喜,像桂花初來時一樣,不可思議地搖搖頭。驚的是一位漂亮大姐似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婆婆,喜的是婆婆如此平易近人,勤快賢惠。
飯好了,桂花端不及,老七也摻和著端,把飯擺在梅娘麵前,俏皮地說:
“四嫂子,往飽裏吃,從今天起,就是咱延家的媳婦了。四哥不好意思招待,有七小叔子哩!”
這話叫桂花聽了猛吃一驚,險些把手中的飯碗丟在地上。返回廚房時,她昏昏沉沉的,心裏一直嘀咕,明明是他相的親,荷花舅媽親口對婆婆說自己是四媳婦,咋個變了?莫非他救她的緣故,他又在人家家過了夜。想著想著,坐在廚房泣不成聲。
雙杏見了好生奇怪,悄聲問咋回事兒?桂花竟不吱聲。直到後來,雙杏聽老七又一次勸飯,說:“四嫂子,吃飽呀。”才恍然大悟。
雙杏把老四叫進裏屋,嚴肅地問:
“給媽說實話,到底要桂花,還是梅娘?”
老四毫不猶豫地表態:
“梅娘。”
雙杏徑直來到廚房,和藹可親地對桂花說:
“桂花呀,媽給你說實話,老四老三是雙胞胎生。老三沒來,相親隻好叫老四替代。媽思謀著梅娘比你長一歲,就把梅娘配了老三。可事出意外,老四救了梅娘,他倆有緣分,一路上拉拉扯扯、碰碰磕磕的,難免親近許多,媽隻得將梅娘許配老四了。你別傷心,老三和老四是一樣的,虧不了你。聽話,別再哭了,啊。”
桂花經此一番解釋,才漸漸止住了哭泣。
十八、夢囈驚老母
荷花沐浴著朝陽,在老五老六陪同下,喜氣洋洋地回來了。
雙杏笑盈盈迎了上去。荷花開口就是:
“全成了!她姑媽。”
雙杏樂不可支地接過小侄女抱了,親了親,說:“他舅母,你可為咱延家立了大功啦!我代他爹謝謝你!”
荷花邊走邊說:
“看你又來了。自家人,謝個啥?幾十年一次!”一同說說笑笑進了堂屋。
老母笑嗬嗬地說:
“聽你倆嬉笑喧天的,想必把媒保成了。快說給麻眼老婆子聽聽,也高興高興。”
“婆婆,人家做婆婆的都不著急,您隔了輩的老婆婆急個啥嘛!媳婦急走慢趕,連口水都沒顧上喝哩。”
桂花端茶壺上來,給荷花舅母、婆婆、奶奶倒了茶,立在一邊。
“你知道她不急?她恨不得立馬辦全乎了,拔腿就回哩!把人氣得留不住。怪我少了個心眼,忘了叮嚀你一句,辦慢點,你就老實巴經地一氣子給辦折也(停當)了麼。你看著,明天就鬧騰著要回哩!”老母借題發揮,絮叨了一氣。
“媽呀,您老人家潑啥冷水摻(鬆)啥勁哩嘛。人家感謝還來不及哩!他舅母,你說正事兒吧。”雙杏奈何不得,央求道。
“我還是信緣分。”荷花喝了口水,繼續說:“這趟跑的路不多,事情倒辦成了。順著黃柏河朝北,到了方家寨。那地方誰家的姑娘咋個樣,我姨娘熟悉得很。一引薦,覺得茬兒合適,把老五領上去,一相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