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8章 千裏省親(20)(3 / 3)

馬興貴也有說詞:“有啥不心安的嘛,人家這叫樂善好施,等於散了乜貼(施舍)。人家的一個指頭伸出來,也比你婆姨家的腰杆子粗。有些存糧,你就眼花了,燒火著了,狗肚子盛不住一點酥油麼?”

馬興貴無所謂心安不心安。女人則從此愈發心裏不安,總覺得無以回報:還工吧,男人不動彈;還糧吧,不由自己做主;還人情吧,惟有自己的身子。她深信女人全憑一張臉。她自信雖已四十掛零,那模樣在六戶長字輩女人中,僅在雙杏之下。美中不足的僅僅是皮色略微黑了點,那有啥不好呢?老家人不總誇自個是“黑牡丹”嗎?

女人如此思來想去,居然毫無羞恥的意思,隻要恩公有意,她隨時可以以身相許。隻要馬興貴碰不到眼皮底下,無所謂傷他男人的自尊。女人認定,回報在她來說,惟一可行的最佳方式就是能體現自個寶貴的情愛性愛的身子。獻出去,哪怕就一次,她也會感到欣慰和幸福。在這種思想情感的支配湧動下,她一直不放棄任何一次機會,以言談舉止傳遞過不少次求愛的信息,但都因為雙杏常年累月地廝守和眾多兒郎伴隨左右而令輕描淡寫的匆匆示愛一現即逝,不曾引起孝先在意,或根本就被忽略了,以至久久無機可乘,得不到回應。

而今雙杏遠遠離開,外出幹活的兒郎稀稀拉拉,家裏田裏的活兒常常顧不過來,苦得孝先兩頭跑,身孤影單的時候多了起來,女人對此特別關注。和孝先相遇的時機,十有八九是女人有意創造的。她多麼渴望和天底下最好最強壯的男人合歡。她並不以為這會傷害雙杏,也無意長期搶占孝先的情懷,隻是回報的同時沾點恩澤雨露而已。

機會終於來了!這天佘巴去澆水,老馬去鹽池灣馱鹽,孝先一人鎮壓打麥場。女人破例宰了雞,拔了雞毛,收拾幹淨後,剁碎,用紗布蓋好;又炸好了油香,燒好了奶茶。為了不讓佘巴回家吃午飯,她提前送到地裏。回來時她故意經過孝先的打麥場,候在路邊的榆樹下。見老九去場畔換下了他的父親,女人舒心地笑了。她的設計似乎完成了一小半,隻要把孝先請進自己的院子,那就算成了一半。女人掏出小鏡子,雖說是臨時裝扮一番,也夠嫵媚動人,風姿不減當年。

女人把孝先截在小路上,熱情洋溢地說:

“恩公啊,看把你苦成啥了!他達正做乃麻子哩,叫我來請恩公。沒啥好吃的,炸了些油香。這些年來,一直存心報答恩公的好處,就是沒力程。當年一家三口又吃又住的,麻煩紮了。到而今,咱有家有舍,還不曾請恩公喝口茶哩,你說像話不像話。一家子的命都是你給的!反正是吃午飯的時節了,走吧,賞個臉咋樣?吃十口也得還一口嘛,總得叫咱表個心意嘛。”女人說罷,眼巴巴望著孝先。

孝先被女人一連串的殷勤話說得無所適從。“這——”他確實為難:老馬做乃麻子,女人邀請,在情理之中;吃十口還一口的理兒也無可挑剔,卻之不恭,何況提到“賞個臉”的高度。

女人見孝先尚在躊躇之中,便動手拉了孝先的手央求:“走,賞個臉吧,恩公,這些年,才是頭一回嘛。”

孝先怕女人繼續拉拉扯扯,便甩開女人的手,主動走進老馬的小院。

硬棚下,葦席上,鋪一條白氈,置一炕桌。炕桌護理得紅光油亮。

女人掀去炕桌上的白紗布,露出尖尖的一盆油香,順手夾了一個,遞在孝先手裏,然後去灶前提茶壺。熱騰騰香噴噴的油香剛被孝先咬了一個小豁口,女人手中斟得滿滿的奶茶已遞在孝先麵前。

孝先遲疑了下,急忙放下油香,雙手去接。那女人手裏懸了瞬息的茶碗同期待愛慕已久的目光一齊落在孝先手上,並順勢摸了孝先的左手背一下,綻出滿意開心的一笑。離開時,留下一束勾魂的眼神。女人臨進屋時,回眸招呼:

“恩公呀,你慢慢吃,慢慢喝,不急。雞娃炒辣子,嫩嫩的,立馬就好。”之後,喜盈盈踅進屋去。

孝先環視四周,仍不見老馬出現,覺得好尷尬。他嚼著油香,喝著奶茶,好生沒滋沒味,心裏躁躁的,感覺怪怪的,那白俄女人床前求愛的一幕不禁浮現在眼前。孝先不由一個哆嗦,猶如坐在熾烈的火盆上,騰地立起身子,走到屋裏查看。

此時屋裏發出肉下油鍋的刺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