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聽了興得一拍巴掌,說:
“嘿!我咋就沒想到呢?我娃這招準靈。他不怕衝了財氣才怪哩!貴誌,就這麼著,你去應付。”
貴誌也鬆了口氣,佩服地說:
“姐,真有你的,這緩兵之計好,你真能活學活用。”
雙杏苦笑了下說:“看你誇的,這是給逼出來的。”
“對!‘兵不厭詐’嘛。好,我的姐姐呀!”貴誌興奮地拍著雙杏的肩頭道。
老母得意地說:
“你還當是我平日誇你姐,是胡吹冒料哩,今日遇到節疤上,方見她的斧子快哩!”
次日,貴誌不經家人知道,請賭王、商會副會長在飯館吃喝了一場,順便把雙杏的話遞給賭王。賭王不得已笑了笑說:“那就過兩天吧。”貴誌這才舒了口氣,老母也心安了許多。惟獨雙杏不信這個。她暗暗決定,衣服到手之日,便是她回歸起程之時。她細細盤算十幾口人回歸的路費,預計超過東來的三倍:一是人多,二是女人多,大多是第一次出遠門,每日不會走多遠,住店的時候多,費的時日也肯定多。來時一月有餘,六個大人,僅她一個女人,多半路騎著毛驢,五個兒子跟著毛驢跑。生活處處節儉,路程日日趨趕。西歸則另當別論了。不管怎樣,必須在八月十五之前趕回,要不,她心愛的丈夫會急出病來的;不管怎樣,丈夫交給的孝敬錢必須如數奉上。
盤算停當後,雙杏從褲帶上取出一兩黃金,雙手捧至老母麵前。老母視力雖差,但也覺察了金燦燦的光焰。雙杏心裏沉甸甸地說:
“媽,您女婿不能親自來看望您,他叮嚀女兒把這份心意帶給您,供您養老,您就收了吧。”
老母畢竟視力不佳,疑惑地問:
“啥東西呀?金燦燦的。要讓我收下。”當雙杏把金子放在她手中用手指一摸時,老母驚了,小聲重重地詢問:“金子?”
“對,媽,一兩。”
老母渾身顫抖起來,說:
“那不行!我老婆子的臉皮還沒厚到城牆的份兒上。當年贈的那一兩,就夠我受用半輩子,咋能收第二次哩!女婿女兒的孝敬之心我領了,金子不能收!”
雙杏執意不收回。老母誠心不接受。母女倆僵持在那裏。
老母高聲喊叫:
“貴誌,貴誌!跟你媳婦來一下!”
貴誌和媳婦荷花聞聲來到屋裏。老母對小兩口敘說一遍。貴誌從老母手中取過金子,往雙杏手中一塞,難過地說:“姐,你這是幹啥嘛!姐夫的心意娘領了,你再這樣做,不是剝兄弟臉上的皮麼,是算飯錢店錢嗎?”
荷花搖著雙杏的膀子說:
“姐,你是給我頂工錢?那還有啥人情味兒嘛!好我的姐,你和姐夫的心意我兩口子領了,你就別再難為我們,臊架死了!”
老母聲淚俱下,說:
“杏兒,快收起來。你我沒淘過金,哪知淘金的辛苦!這是你男人提著腦袋,賣命換來的。我聽了他淘金的故事,心驚肉跳的。再說,還有十幾個娃哩,留著給娃成家吧。我和你兄弟幾口人,吃有吃的,花有花的,用不著它。”
“姐,一群人回家,幾千裏,花費大著哩!”貴誌勸解道。
“路費夠了。這一份,是你姐夫臨走時單另交代的,非收不可!媽,您收了,女兒心就盡了;不收,我給您跪下了!”雙杏說著淚濕衣襟,跪了下去。貴誌與荷花急忙攔阻。
雙杏把金子硬塞給母親。
老母手捧黃金,長歎一聲:
“嗨!我娃孝心太重,女婿孝心太誠,非逼的我——我收了也是心不安啊!”
正在此時,狗叫起來,老母隻得收起金子。
貴誌出去看門。不會兒,貴誌轉回,臉色陰沉地說:“代理鎮長派人來,叫我去一趟。姐,我去了。”說罷走了。
老母、雙杏、荷花聽了,心上像壓了塊大石頭,誰也沒說什麼,可都在思慮,此去肯定帶回的是壞消息,誰知那些王八蛋又要耍什麼鬼把戲。人人忐忑不安,眼巴巴盼貴誌早些回來好弄個明白。
雙杏的兒媳婦們七手八腳做好了午飯,由梅娘藍花端上來,誰也沒心吃,誰也不言語,幹坐著等貴誌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