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假癡不顛(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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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府城內庭,秋花盛開。

雖為七月,到處卻已洋溢著初秋的氣息,廊下吹進的風,給人以秋高氣爽之感。德川家康閉著眼睛,聽跟隨秀吉出征九州的本多豐後守廣孝派來的大村武太夫稟事。一旁是大久保彥左衛門,另一邊乃本多作左衛門,稍遠處則坐著由京城趕來的茶屋四郎次郎。

“這麼說,少將大人在築前攻打嚴石城一役中,並未立下寸功?”大久保彥左衛門不時代家康發問,以彌補大村言之不詳。

“是。少將大人率領的是第二隊。當他到達時,城已經陷落。”武太夫不無遺憾道,他的臉在戰場上曬成了古銅色。所謂少將,乃是給秀吉做養子的於義丸——羽柴秀康。於義丸現銜三河少將。此次出征九州,他以大將身份被編入佐佐成政隊伍。

“唔!趕到時,城已經陷落了。是敵人不堪一擊,還是少將的隊伍行進得太慢?”彥左衛門道。

“此事少將沒有責任,因城池陷落比預期提前。正因如此,少將覺得失去了一次獲得戰功的機會,很可惜,還掉了淚。”

“嗯?流淚?”家康突然道。

“是,佐佐陸奧守發現後,在家臣麵前讚他不愧是德川之後,是眾人的楷模!”

“是,是應時時有進取之心。”彥左衛門看了家康一眼道,“本多豐後守立了大功,少將大人表現也不錯。因此,大家可以平安無事與關白於十四日回大阪,是嗎?”

“是。大阪有慶功宴。本多廣孝大人說,若主公去大阪祝賀,他會留在陣中等您,因此特意讓小人來相問。”

“哦。”彥左衛門點頭道,“他這麼說的?”

家康無言,眼睛半睜半閉,像是睡著了。彥左衛門又道:“主公。”可是家康依然如老僧人定般紋絲沒動。

岡崎來的本多作左衛門嗬嗬笑了。“好好!你下去歇息片刻。待我們和主公商議過後,再告知你。”

武太夫有點疑惑地退下了,作左衛門看了彥左和茶屋一眼,又笑了。“主公似乎真的睡著了。”

彥左衛門鬆了一口氣,解釋道:“最近主公為了西鄉局的佛事,甚是疲勞。”

“彥左,你看主公有些心灰意冷了嗎?”作左道。

“不心灰意冷,就算不上人。”

“我不是想讓你講大道理,告訴我,你有這種感覺嗎?”

“這是當然,我並不想講什麼大道理。這種情形,誰都應傷感。”

“那就是大道理。不過,我還有其他感覺。”

“其他感覺?”

“蠢!身體上的疲倦和心上的重創不同,你沒看出來?”

“兩方麵都有。總之,西鄉局這位賢內助,已經沒有了。”

“哼!”作左冷道。

“怎麼?”

“可笑。此事還用你說?”

“啊呀!老人總有許多大道理,還是不要談為是。”本多作左衛門已經不再理他,轉向了茶屋四郎次郎。茶屋吃驚地停了手,聽他問話。作左衛門又輕笑一聲。“主公既然能睡著,你可放心說。”他降低聲音,“若關白要調換領地,又叫主公去大阪,主公會怎樣?”

“這事……”茶屋怕家康聽到,小心翼翼道,“在下在路上也琢磨過,從關白性情來看,這次可能隻會提一些敘位任官之事。”

“哦。”

“於義丸公子已是蘭河少將,故,主公大概會是正二品權大納言……”

“哼!這不過是順水人情。”

“而且,可能會在敘位時,順便替長鬆丸公子舉行元服儀式。”

“哦。秀康的‘秀’字得自關白之名。長鬆丸公子也應有同福,反正都是舉手之勞。”作左衛門說完,對彥左衛門道,“平助,該把主公叫醒了。這事不該我管,是主公家事。”

彥左衛門湊到家康耳邊道:“主公。”

家康微微睜開眼。他沒有睡熟,卻也不甚清醒。眾人的談話他都聽到了,可是沒有打動他,近日他常常假寐。

“主公!大家的話,您聽到了嗎?”作左道。

“聽了個大概。”

“作左想重申自己的看法:這次慶功宴,我們不必去。”

“為何?”

“秀吉會有意安排一些順水人情,對他而言,無論是權大納言還是中納言之位,都不費吹灰之力。”

“作左,你認為大納言之位會成為重擔?”

“主公這話有趣。秀吉隨手就可施予恩惠,嘿。”

“作左,關白自是隨意,但我們不可為接受官位與否而困擾啊!”

“這麼說,主公要去?”

“去!”家康斷然道,“不要以為秀吉隻是關白。他為了日本,平定了九州,我要赴京去向皇室道賀。這是我唯一的目的。”

“恐怕他會讓我們透不過氣來。看來主公還不明茶屋先生的憂慮。若關白說要更換領地……”本多作左衛門道,“他故意施予恩惠,又以義理相逼,讓您無法拒絕。既知道他要施詭計,我們一開始就不上套。這很是要緊。”

家康看了茶屋一眼,繃緊豐滿的臉頰,“我知各位都不放心。可是,自從阿愛死後,我的心裏就有了變化。”

“變化?”

“阿愛是個好女人!”

“當然,是少見的賢淑女人。”

“我把阿愛和築山夫人作了仔細的對比。”

“哼!又是女人!”作左衛門像要故意惹怒家康,把頭掉轉到一旁,不理會。

“阿愛告訴我,要學會忍耐——她看得比我更遠。”

“是啊!”茶屋附和。

家康的眼睛微微閃著興奮的光芒,道:“我隻要和築山夫人說話,一定會動怒。她的話愈有理,就愈惹我發火。有理的東西,並不能給人帶來福澤。”

“哦?”作左似也吃了一驚。

“可是,阿愛沒有有理的主張。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心中隻有憐愛。”家康說著,別過頭去。本多作左衛門也禁不住要落淚了,他緊緊抿住嘴唇,控製著情緒。他清楚主公話裏的意思。主公想借西鄉局的生存之法,來說服大家明白這次進京的必要性。但作左衛門的不滿恰恰在於此。

主公現在是想接近秀吉,以避免戰爭。可是,他能否以真心換真心?作左以為,走這一條路如臨深淵。倘若自己誠心實意,可是別人仍然機關遍布,自己必落陷阱。茶屋四郎次郎專程從京城來訪,就是想提醒他們,倘若秀吉提出變更領地之事,便需拿出一個對策。

“你們明白主公的心境嗎?”眾人安靜下來時,作左道,“主公要以情感化關白,學習西鄉局侍奉主公之法。是嗎,主公?”

家康道:“有時,要據理力爭、針鋒相對;有時,要禮讓三分;有時,無謀之謀反而比費盡心機更有利。最重要的是,把握住自己的方向,堅持下去,就定能感化。這是從阿愛那裏學來的。”

“哈哈!”

“作左,你太無禮!我並未暗指某人,不過是在談阿愛。”

“在下是因為想到主公的說法,會使阿愛夫人在九泉不得安生,才忍不住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