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園布下陣法、抽取氣運的,幾乎可以肯定是程老夫子和他背後的方相爺。數日前,陣法大變,吞噬七人陰靈本元、斷掉文氣供給,正是方綽恭晉位亞聖、被韓允文擊傷之時,急需補養。假如以往是一茬一茬割韭菜,現在便是拔蘿卜,怪不得二人的傷勢好得那樣快。估計方亞聖返京、程玉浦隨同之日,這座祭園的使命也終結了。此時,差一步大功圓滿,真被自己連鍋端了,兩位必是要暴跳如雷的。
“吾等願供驅策,但求保全神智。”張孟之見不能打動這頭謹慎的小狐狸,咬咬牙下了猛藥。
劉尚衝果然心動。白鹿棋盤上除了剛剛收取的本身陰靈,再無餘子,按照雲穀老人點化此寶的法則,棋盤上的棋子越多、來頭越大,此寶越強。他正愁沒有合適的棋子上棋盤,高不成低不就,如今就有主動找上門來的。
另外,他也察覺到陰靈意識與本體的不同。若是張孟之活著,以這位先唐名相剛硬不屈的性格,即便以生死威脅,亦不能折服,更別提自請“願供驅策”了。陰靈意識趨利避害,在氣節方麵,幾無操守。也不知是數百載歲月的消磨,還是陰靈的特殊屬性使然,怪不得靈體周圍看不到儒家的浩然氣。
前因後果通徹,劉尚衝再無顧忌,一字一板道:“我以棋盤護佑你等陰靈,你等須化為棋子為我所用,以三十年為限,因果由我來擔。三十年以後,當還你等自由身。若我修行有成,便助你等重塑陽身。立此為誓,絕不反悔。你等願與不願,一言而決!”
原以為那陰靈還要拿捏思量一番,結果答應得太過利落,反倒讓劉尚衝嚇了一跳,覺得自己哪裏被騙了去。
定下章程,劉尚衝終於見到了張孟之的陰靈本相,堪稱堂堂儀表,凜凜威嚴,紫袍玉帶,具現生前。可惜陰靈終歸不是張孟之本人,劉尚衝無意與之多談,令其攜了石碑骸骨,自投白鹿棋盤中去。石碑高大沉重,陰靈虛弱輕飄,但以輕攜重,毫不費力,大概因為祭煉了多年,行動如意。
其他幾座石碑上並無陰靈浮現,據張孟之講,是遭陣法抽取氣運和本元過甚,導致陰靈沉眠,再過數日就煙消雲散了,眼下收取石碑進棋盤即可獲救。收取這幾座石碑著實花了些力氣,好在白鹿棋盤上每多一枚棋子,就漲一層威能。等到了收引後兩座石碑時,劉尚衝僅需動動念頭。
裴敬宗、崔文瓊、盧懷貞、元行廣、張乾曜、蘇庭業,這六位連同張孟之,在世時莫不是影響朝堂和文壇的大人物,現今隻能化為七枚棋子,身不由己。風吹雨打,大道無情。劉尚衝忍不住歎了口氣,誰知來年自己身處何種立場呢?也許下場還不如這七位。
來時匆匆,又有心事,劉尚衝沒來得及細打量這後園的景致。眼下再瞧,四周光禿禿、空蕩蕩的,盡是被自己打劫的餘景,隻有幾株蒼翠鬆柏,孤零零矗立著,不覺啞然失笑。
收了棋盤,即欲離開,卻聽張孟之的聲音自明堂內傳來。
“狀元郎何不趁機收取園中文氣,二十餘年的積累,非同小可。可惜眼下隻剩了小半,其餘的在幾日前已被取走。”
劉尚衝知他想分潤些便宜,才主動提議。二人身份已不同剛才,互稱學兄的時光稍縱即逝,狀元郎的稱呼多少有點不倫不類。說起來,文氣也是靈氣的一種,卻非天然產生,儒家弟子可以直接煉化,增漲修為,滋養元靈,強化體質,比靈丹妙藥還惹儒家弟子垂涎。如果風險不大,這個大便宜倒是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