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留應該去見父親最後一麵的,如果還能見到的話。
就在美娘準備啟程的那日,侯府來了位不速之客。行雁開門,聽了來人自報姓名,趕緊把人迎進花廳坐著奉上好茶,又讓香槐去請美娘出來。
美娘聞訊連發髻都沒梳好,披著衣裳匆匆出來,看見花廳裏的清俊男人,脫口喊道:“哥?!”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眼前這人是尤文揚嗎?
尤文揚已經褪去了從前的書呆氣,取而代之是一股風霜磨礪的滄桑感。他看見美娘露出笑容,親昵招手:“美娘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哥!”美娘一頭紮進尤文揚的懷抱,緊緊勒住他,熱淚盈眶,“哥你終於回來了……這都多少年了?你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我擔心死你了……。”
尤文揚也反手擁緊她,憐愛地撫摸她的後腦:“一別五年,我家小妹已經長這麼大了,美娘你還好嗎?”
美娘這段日子孤苦無助,想哭都隻能忍著,這一切在看見尤文揚的時候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她伏在兄長懷裏失聲痛哭:“不好,一點也不好……哥,安平在北陲出事了,雖然官府還在尋找,但一直沒有消息,偌大的侯府就我一個人守著,我誰也不敢說,連娘都瞞著……哥,我害怕,真的害怕。”
尤文揚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長歎一聲,扶著美娘坐下:“難為你了,如今你有什麼打算?”
美娘哭了一會兒擦幹眼淚:“我想親自去北陲一趟,不親眼看見的話我是不會死心的。倒是你,當初說是和楊家哥兒一同去漠北做生意,一走卻幾年都沒信兒,現在回來了就不許再走了,我禁不起你們這樣折騰。”
尤文揚沒有拒絕,兄妹倆聊了許久,相互告知這幾年的狀況。原來尤文揚和楊家哥兒去了漠北以後是做販茶的生意,剛開始經營的有點起色,誰知碰上貨船在河裏翻了,滿船的茶都打了水漂,血本無歸。後來倆人又輾轉往北,想到深山裏收購獸皮出來販賣,但又跟帶路的獵戶走散迷了路,倆人在老林子裏亂竄碰到了猛獸,一路追趕被迫跳河,被水衝下一百多裏的路程才被人救起。兩人醒來後方知已經出了晉國的地界,流落到了一個不知名的部落,這裏靠近胡越部族的勢力範圍。尤文揚打算回晉國,但部落的首領擔心他們是細作,軟禁了他們不讓走,這一住就是三年……兜兜轉轉,直到最近他才有機會返回晉國,然後直奔京城。
直到黃鶯抱著小少爺過來找娘親,美娘才驚覺日落西山了,今日肯定是無法動身離京,她隻好通知行雁改期。接著美娘讓人準備飯菜,對尤文揚說:“哥你就先安心住下來,過兩天我把娘也接回來,咱們一家團聚。”
尤文揚點頭答允:“好。美娘,明天我去拜訪幾個老朋友,等事情處理妥當了我和你一起去北陲。”
美娘覺得尤文揚回來後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是哪裏不同她又說不出來,隻是覺得他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他對她們娘倆自然是十分好的,見到不留的第二天就出去買了副金鑲玉的項圈送給小家夥,對她也依舊噓寒問暖,但有時候言語間似乎話裏有話。
“美娘,以後你有什麼打算?”這日尤文揚從外麵回來,劈頭蓋臉就問了美娘這樣一句話。
美娘一怔,目光落在騎木馬的不留身上,神情溫柔又辛酸:“自然是好好撫養不留長大成人。”
尤文揚道:“我問的是你,不是不留。你今年才二十二歲,還這麼年輕,難道能守著兒子過一輩子?孩子長大了自然會娶妻生子,有自己的世界,那你呢?就守著這座空蕩蕩的大宅子老死?”
美娘被他說得心頭一顫,咬唇道:“那能怎麼辦……安平回不來了,我隻剩不留,我不能扔下他。”
“不是叫你扔下孩子,隻是你也要為自己想。”尤文揚低低歎息,勸道,“重新找個好男人過日子罷,澄海他也沒有娶妻,你們還是有機會的。”
美娘一驚:“怎麼可能!哥,且不說我願不願意,單憑我如今是個寡婦,又頂著侯府夫人的頭銜,如何再嫁?溫大哥是個好人,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他應該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這樣才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