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文揚在這件事上很執著,道:“你是侯爺夫人又怎麼樣?大晉哪條律法不準寡婦再嫁了?再說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你兄長,長兄如父,我說能嫁就能嫁!美娘你不要有後顧之憂,姓謝的是怎麼強占良家婦女的眾人都知曉,你擺脫了他找到自己的幸福,這樣不是很好嗎?”
美娘連連搖頭:“不好!這樣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哥你別管我的事了,我準備後天就動身去北陲,安平屍骨未寒……我……。”說著她又忍不住掉淚。
尤文揚瞟了眼傷心欲絕的美娘,淡淡說道:“澄海說了他不介意等你,美娘,明天你跟澄海見個麵罷。也許你見了他就會回心轉意了。”說完他不給美娘否決的機會,轉身就走了。
“誒……哥!”
尤文揚一意孤行,請來了溫澄海,美娘也不好把客人攆出門去,心想遲早都要做個徹底了斷,便邀請他去涼亭一敘。
“溫大人。”美娘親手給溫澄海倒了一杯茶,“請用。”
溫澄海見她這番動作,想起多年前國子監門口的初見,恍如隔世。他不著痕跡垂下了眼簾,略有尷尬:“是文揚做東請我來喝茶,我不知道他是……打擾了你的話,我這就告辭。”
“溫大人留步!”美娘喊住他,連微笑都是那麼堅定,“如果我們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哥是不會罷休的。”緊接著她問:“上次送去的書信你收到了嗎?”
溫澄海有些苦澀:“收到了……也看了。”
相逢未嫁是前緣,還君明珠終不悔。
美娘不看他,低眉道:“我不後悔,真的,所有的一切都不後悔,也不覺得遺憾。你們不要覺得我跟了謝安平是委屈不甘,其實我這幾年過得很好,也許當初我確實怨恨他,畢竟他輕易改變了我的一生,毀掉了我對後半輩子的期望。但我也很慶幸認識了他,因為無論我做怎樣的自己,在他眼裏都是好的,他都會喜歡,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包容我包容得這樣徹底。我在他麵前不需要裝作賢良淑德的模樣,我脾氣壞就壞,善妒就善妒,小氣就小氣……他不介意,他愛全部的我,僅僅就是我。”
“我從來沒想過可以活得這麼恣意,是謝安平給了我一切,就算他現在不在了……。”美娘略微哽咽一下,抬眼卻依舊在幸福地笑,“我會靠著他留給我的東西過完下半輩子,不是因為我有多愛他,而是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分享我跟他之間的回憶,或好或壞,酸甜苦辣,千滋百味,我都要一個人慢慢回味。”
就算謝安平死了,她心裏也沒有辦法再容納另一個人。
溫澄海默默聽完她的話,輕扯嘴角笑得卻有幾分苦澀:“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那天你請我一定要帶他回來,我便明白你永遠隻會等著他了。”
言畢他站了起來,不知是因為難過還是失落,袖子拂落了茶杯,水滴滴答答留下來。隻聽他用很低的聲音說:“你說你不後悔不遺憾,我卻……其實有時候我在想,我到底是因為真的喜歡你,還是因為謝安平是士族子弟而不甘心。千年以來寒門都飽受世家壓迫,也許正是如此,我才那麼急迫得想要勝過他,也許換一個人,我不會這麼執著。甚至,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俠客夢吧,救弱女子於水深火熱之中,大概是天底下最能夠滿足男人英雄情懷的故事了……。”
美娘很高興他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她放得下的東西,他也放下了。她一如初見時那般稱呼道:“溫大哥,你已經是英雄了,天下所有寒門子弟的英雄。”
目送溫澄海落落大方離開,美娘一回頭看見尤文揚站在廊下,唇角笑容似有似無。
她走過去喚他一道:“哥。”還想說些什麼,又無從開口。
尤文揚卻若無其事問她:“明天啟程?”
不責怪她嗎?美娘微怔,點頭:“嗯,一早就走,你要是不想去的話,就在這裏等……。”
“我跟你一起去,說好了的。”尤文揚始終掛著一絲莫名笑意,他在美娘肩頭一摁,帶著幾分唏噓感慨,“女大不中留啊……。”
美娘納悶:“唔?”
尤文揚收回手:“沒什麼,我去準備些東西,明天走的時候叫我一聲。”